當然，他們也只能在實驗室外張望，並不能進到裡面，但對於陸重山而言，已經足夠了。

當他們走到長廊的盡頭，原本一直不說話的陸天昊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陸重山，又看了看一旁像實驗室又像宿舍的小屋子。

哪怕戴著著防護面罩，陸重山也能聽到陸天昊那狂妄的笑聲。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小屋子裡有一位耄耋老人，手上拿著筆，正匍匐在桌前不知道在寫著什麼。

陸重山走近一看，發現，原來是在計算。

老人興許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他稍稍側了一下臉，望了一眼外面的他們，便又把目光放回到面前計算上。

那是自己的父親，陸重山一眼便看出來了。

儘管他的頭髮已經所剩無幾，身子也瘦骨崚峋，可他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大概這就是血緣的神奇吧。

陸重山有點激動，雙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玻璃上，雖然隔著厚重的玻璃，他彷彿也已經觸及了父親的身體。他只覺得心在淌血，話也說不出來，如鯁在喉。

“你看，這個老東西”陸天豪輕蔑的看著研究室裡的陸同文，“他雖說是我的叔公，其實也不過是我們陸家的一條狗。”

陸重山稍稍側過臉，憤怒地看了他一眼，拳頭緊攥，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陸天昊覺得詫異，皺眉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他這一問，總算讓陸重山清醒過來。他趕緊鬆了拳頭，扯了扯防護服，啞著嗓子說，“可能我沒有穿過這個衣服，有點不習慣，不是很舒服！”

陸天昊沒有懷疑，只是笑了笑。

倆人在外面的互動，引起了屋內陸同文的注意，他停下了手中的計算，蹣跚著走到玻璃前看著他們，情緒慢慢變得有些激動。

“呵呵，可能太久沒有見過人了，現在見誰都這麼激動！”陸天昊笑說。

“那他沒有家人嗎？”陸重山隱忍著發問。

“一家人都是賤骨頭，一聽說老東西要被打為右派，他老婆就帶著女兒跑了！剩了個傻兒子，聽說前兩年也被車撞死了！”

“真可憐，這麼慘！”陸重山不敢再去看屋子裡的人，只好把臉別開，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陸天昊嗤笑，“他要識相，車子房子女人應有盡有！不聽話的下場，便是孤獨終老，要多慘就有多慘！”

“他好歹也是你們家的親戚，也是一個卓越的科學家，你們不覺得這樣對他，有點過了嗎？”陸重山極力隱忍著，說話時，嘴角不停地抽搐。

“我覺得我爺爺對他已經夠仁慈了，他都毫無價值了，我爺爺還養著他，留他一條狗命呢！”

陸重山從他的話裡聽不出一絲憐憫，有的只是恥笑與不屑。一個後輩尚且如此，而心狠手辣的陸同武，又會怎麼樣對待自己的父親呢？陸重山想都不敢想，此時此刻的他，只想砸了玻璃，帶走自己的父親。

可是，這研究所密不透風，就算能離開這間小屋子，也出不去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