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定興冷冷道：“這樣最好！免得又連累我！”而後雙手一背環顧四周，“你屋裡還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且拿來給我，我好孝敬給宇文述大人，我就不信憑我如此，還做不了官了！”

雲巧兒心中一涼，哭訴道：“錢財珍寶都叫你拿去送與這些人了，我哪裡還有東西！”

一旁年少的楊裕不平道：“外公怎能這樣欺人太甚，母親房中悉數已經沒有幾樣值錢的東西了，你為何還來索要！”

雲定興頓時怒氣衝衝，提手就要打楊裕，“小兔崽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白眼狼！外孫果然比不上裡孫！”

雲巧兒忙將楊裕護在身後，“爹爹，那些錢財珠寶足夠我們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了，何苦要送與他人呢？”

雲定興怒道：“糊塗！難怪你做不了太子妃！根本不知道隨勢力而走的道理！錢財哪裡比得上權利！”說罷拿起屋中的碧玉花瓶，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楊裕忿忿道：“如此境遇！倒不如去個無人知道的地方了！”

雲巧兒淚眼婆娑，“只是你大哥、三弟不願意，我說他們不動，而我自己也不想離開這棲身之地！”

另一邊準備離開大興的夢梵，透過車窗，望著經過的茉宅出神，一旁花蕊，“不想這麼巧會經過此地，何不進去坐坐？我很是好奇，那宇文愷真的會將此宅一直留著給茉姐姐？”

夢梵拗不過花蕊，兩人下了馬車，上前扣了扣門，宅中奴僕開了門，不待詢問，花蕊便俏皮道：“我們是茉旖的好友，路過此地可否小坐片刻？”

奴僕一聽“茉旖”立馬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了夢梵與花蕊，半天道：“既然是宅子主人的朋友，當然可以坐坐！有請！”

進入茉宅，院中花草已經被雪覆蓋，但樹梢竹葉上點綴著點點白雪卻別有一番冬日風情，西邊小湖已經結冰，石橋與小亭上也積著皚皚白雪，想起當時宇文愷就是在此彈奏的《鳳求凰》，夢梵心中一片感慨。

夢梵與花蕊來到東邊朝南的屋宅前，掃去花藤架下石桌和石凳的積雪，奴僕不解其意上前道：“兩位夫人，屋外冷，隨小的進屋內取取暖吧！”

花蕊：“不必了！我們穿的裘衣不冷，就想在此坐坐，可否燙壺熱酒來！”

不多時，奴僕端來熱酒小菜，夢梵與花蕊坐在石凳上，望著小院中和煦陽光下的雪景，憶起往昔，兩人不由互相舉杯邀飲。

“茉旖的朋友？快帶我去！”只聽宅門前渾厚的聲音，夢梵與花蕊循聲望去，正見到宇文愷一身華衣身長玉立站在院中，但昔日俊秀的臉龐平添了不少皺紋，眸中也多了一份成熟圓滑。

看到夢梵和花蕊，宇文愷笑容滿面地走到跟前，“這宅子常年無客來訪，我道是誰呢？原來果真是茉姑娘的好友！”又吩咐奴僕多拿個杯子，加幾道小菜。

見宇文愷喜上眉梢，花蕊好奇道：“可是有什麼喜事？見你如此喜滋滋的？”

宇文愷：“今日能見到故人已是喜事，加之陛下剛剛命我建造洛陽城，要求極盡壯麗華美，我終可將自己的不少想法付諸實踐了！”

花蕊不解道：“大興城不好嗎？”

宇文愷：“大興城位置偏西，而洛陽的地理位置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陸通，明顯要好上許多！”

夢梵略沉吟，記憶中楊廣就是因為連年的修建宮城、巡遊江南和頻繁征戰，搞得民不聊生，才最終引起暴動的，淺笑道：“洛陽確實更適合建造都城，只是如果要極盡壯麗華美，想來是要徵收不少勞工吧？”

宇文愷凝思了片刻回道：“根據眼前規劃，粗粗算了算，每月都大概需要役丁一兩百萬吧！”

“一兩百萬？”花蕊瞪大了眼睛。

宇文愷嘴角一揚，端起酒杯自飲了一杯，“想要建造壯美的都城，這些人力是必須的！”

夢梵秀眉微蹙，“聽聞陛下為修建大運河，發河南諸郡男女百餘萬，開通濟渠。如今又要如此多的人修建洛陽城，怕是長此以往，民眾苦不堪言呀！”

宇文愷：“我明白竇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心百姓被勞役，可修建運河和都城，長遠看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不能過於糾結一時的犧牲！”

夢梵忍不住爭辯道：“宇文公子所說有理，修建運河自然不能馬虎，只是這建造都城就不能效仿先帝，以節儉和實用為主嗎？”

宇文愷神情微凝，“如今的陛下和先帝大有不同，最喜奢華，我身為副監，如果不能洞悉主人的喜好，去建造他喜愛的宮城，本就是一種失職，更何況如今的大隋國富民強，和先帝初建朝時已大有不同！”

看著宇文愷振振有詞，夢梵淺淺一笑，宇文愷是建築的奇才，但也是身在官場中的一員，為官久了，怎麼會不顧及天子的喜好，是自己強人所難了，於是舉杯，“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時能見，敬我們曾經的過往和曾經年少的自己！”

宇文愷聽聞似有所感，三人舉杯一飲而盡，宇文愷幽幽道：“怕是我再也不復少年時了！”追憶往昔，忽而想起蜜兒，問道：“平日裡蜜兒與你們也是形影不離的，今日怎麼沒見她？”

花蕊面露悲傷，夢梵也是眸中似有淚水，低聲道：“她不在了！”

宇文愷見狀，忙舉起酒杯，三人相顧無言，又是一飲而盡。

酒入腸中，只覺得冰冷，半晌兒夢梵緩緩看向宇文愷，“不知如今楊素楊大人如何？”

宇文愷：“在陛下未登基前，就十分看重楊大人，現下更是對其極為恩寵，滿朝文武百官也十分忌憚他！”

夢梵微微頷首，淡淡道：“盛極必衰，想來楊素大人的日子也未必像外面那樣風光無限！”

宇文愷詫異地望著夢梵，“先前只知道你聰慧，今日才覺得你這見解也不似旁人，眾人看到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寵，你卻體會到背後，我來茉宅前，剛剛見過楊大人，他確實氣色不好，身子也沒有以前硬朗，一時覺得不解，聽你這麼說反倒有些明白了！”

夢梵不語，只是又飲了一杯，靜靜望向湖心小亭，想到彩兒、姬威、楊素還有楊廣，心中默唸：惡人行惡，從苦入苦，從冥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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