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不停地笑著,胸膛起伏,白骨累成的長裙在夜色中極為醒目,此刻她盤踞在王座上,就像是一截死白色的、盤根錯節的柳樹,其上面生長著一顆美豔頭顱。
王座帶著她高高地升空,幾乎伸手便可觸控到那輪紅月。
她眼瞼垂下,眸光落在了那座俯瞰的城池裡,此時滿城的大紅燈籠已轉為白色,所有逃難歸家的人們,在經過那燈籠時,便相當於一隻腳踏入了冥府之中。
而此刻,那些亮起的燈籠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奠”字。
奠,亦為定也。
滿城如喪,靜默如死,便是定了。
臨河城為基已定,那五根象徵著酆都神國神話邏輯的柱子也在緩緩搭建,等到五根柱子徹底建成,她便可以親手繪製這方的穹頂,捏造日月星辰。
只是如今這城中還有幾隻惱人的蟲子。
她一把抓過紅月,指尖一點,其上畫面變幻,顯露出那老宅子裡寧小齡不停出劍劈砍寧擒水魂魄的畫面。
白夫人冷笑不止,若非此刻神話邏輯還未推演完成,她無法離開這座象徵陰陽之隔的奈何橋,她便親自前去,兩爪將這對師兄妹撕得粉碎!
“寧擒水,我賜予你偉力,你便是
這般用的?”
白夫人威嚴的聲音帶著無限的魔力,透過紅月傳了過去。
……
……
庭院上空,白夫人的聲音響起,紅月光芒更甚,那光照在了寧小齡的身上,她的思緒像是被拖慢了幾分,出劍的速度慢了一些。
那片刻的遲疑後,她心知不妙,正要以最猛烈的大河入瀆式將寧擒水的魂魄徹底洗碎,但寧擒水得到了白夫人的諭令後,境界又攀升了一截,他殘破的手瞬間凝成,一把抓起了散落在地的筆,繚亂的字跡頃刻寫成,帶著生死之間才夾雜的恐怖韻味。
他是這座城中未來的判官,執掌的便是生死!
他的身邊,積雪也彷彿“死”了一般,紛紛垮塌融化,死亡的氣息如秋原上焚起的火線,一瞬間便成勢,飛快湧來。
寧小齡幾乎沒有猶豫,雪狐與生俱來的敏捷讓她飛快後撤,死氣蔓延而來時,她幾乎一瞬間竄到了最後方,緊貼著牆壁,接著她才立刻掐了個劍訣,以劍域護身,那死氣來到身前,一時間無法突破劍域,皆如遇到礁石的流水,向著兩側分散開來。
見到那死氣無法進來,寧小齡心中的恐懼驅散了些,只是自己無法繼續出劍之後,那寧擒水的魂魄便以極快的速度聚合著,像是凝成一個模糊的人形,然後拼湊出四肢五官等細節。
寧小齡強壓下了心中的懼意,方才也是這個位置,比自己境界還要低許多的師兄,果決出劍,直接一鼓作氣斬得他難以癒合,那自己憑什麼不可以?
這老東西雖然化作陰魂,境界還漲了一些,但自己相較兩個月前亦是天差地別!
外面的長街上,打鬥聲隱約傳了過來。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身邊白雪如砂,滾地而走,與方才師兄出劍時如出一轍。
寧擒水身形已然凝聚,淡淡一哂:“用老的劍招還敢再出?”
寧擒水終於得以握筆,方才心中擠壓的陰鬱如墨汁般噴濺而出,周圍虛無的空間便都是符紙,承接著那些陰魂般的墨水,凝聚成完整的字。
寧小齡以劍域護身,以砂雪之式為起手,身形驟然奔出,怒道:“你才老。”
只是寧擒水已吃過一塹,對於這劍法的凌厲已有見識,已有堤防,當然不會再被瞬殺,在寧小齡出劍之時,三道符已然畫成,他將筆收在身側,神色肅穆如不帶絲毫情感的判官,朗聲道:“陰寂陽滅,生死為序,數論功德,刑罪加身!”
三道大符如碑鑿下,帶著判決生死,說一不二的決絕,就像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刃,只要落下,便是一刀兩斷!
寧小齡白虹貫日的劍招還未過半,她的身影便被硬生生打斷,一道符碑砸落,逼得她側身躲避,而下一道符碑又將她的墨雨翻盆式硬生生壓回了鞘中。
寧擒水心中嗤笑,剛才那寧長久若是不耍那趁其不備的陰謀詭計,與自己正大光明的對決,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