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兒坐在窗邊,看著天邊一點點變白,看著太陽昇起。
她走入珠簾垂落的幽暗裡,漆黑描金的龍袍瀑布般落地,殿中的黑暗像是裹著世上最美的玉璧,很快,這玉璧又罩上了一件單薄的白衣。
當年她撐傘走入小將軍府時,穿的便是這樣素色的白裙,那時她的右臂衣衫上,還彆著一朵小巧的黃花。
趙襄兒捲簾而出,她未扎馬尾,額上繫著一條長長的白綾。
她提起了紅傘,向著落葉堆積的窗外走去。
而白城之中,同樣有人一夜未眠,他也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提著鑄好的新劍,替猶在夢中的佳人掖好了被子,掩門離去。掩門之後,陸嫁嫁睜開了眼,緩緩起身,摸著枕邊的餘溫,神色平靜。
這是國祭之日。
若無人提醒,還以為是冬天提前到來了。
千家萬戶喪衣如雪。
趙襄兒推開了深宮大院的門,持著古舊的紅傘,久違地走了出來。
皇宮安靜極了,沒有人敢打擾今日的殿下。
她的身子高了一些,行走之時,那已然垂過了臀部的墨髮輕輕晃動著,今日的天氣有些陰沉,昏暗的光線裡,她的長髮卻更顯烏亮。
她向著九靈臺走去。
九靈臺上的九靈已然不見了蹤影。
她看著整個趙國。
這是她所經歷的十九年。
“可真是言而無信啊。”趙襄兒笑了笑,風將白綾吹起,灌入單薄的白裙,帶走了她肌膚上最後的溫度。
她忽然舉起了手。
一道劍氣沖霄而去,劍氣之側,有無數的火光圓弧狀散開,弧狀邊緣滾動著焰火。
九靈臺像是一座烽火臺。
不久之後,這個火光便會被白城看到,屆時白城將拔下所有瑨國的旗幟,替換上趙國的旗。
那時,趙國所有的土壤盡數收復,她將補齊了命運最後的缺失,然後乘著火雀離開趙國,前往孃親所在的西國。
這是她早就可以做完的事,只是為了等這場三年之約,她始終沒有收回白城,將其作為最後的留白。
劍火破霄,如煙花炸開。
但不知為何,許久之後,煙花都已散盡,白城那邊卻依舊沒有動靜。
她感應到了什麼,悄無聲息地轉身。
九靈臺下,一個白衣少年一步步拾階而上,走向了自己。
“襄兒姑娘,三年之期已至,寧長久前來赴約了。”
白衣少年認真地行了一禮,靜靜地看著她。
秋風中,兩人無聲對視。
相隔三年。
她像是變了許多,又像是什麼也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