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多的歲月洗去了她眉眼的稚氣,寧小齡望著那清美的側顏,總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她是詩文中的洛神,將每一縷妙美都演繹到了極致。
寧小齡回過了神,又問:“那若師兄回來,趙姐姐還會履行那封婚書麼?”
趙襄兒輕輕搖頭:“自然不會,我又不是你師尊……”
少女欲言又止。
寧小齡並不相信,她問道:“為什麼呢?”
趙襄兒靜默了許久,才幽幽開口:“很小的時候,孃親便與我說過四個字,那四個字,我始終記得。”
“哪四個字?”
“完璧歸趙。”
……
……
寧小齡回到宗門時已是黃昏日暮,她最後看了一眼峰中的一切。
樂柔撐著傘站在外面。
寧小齡出來之後,樂柔輕輕地擁了擁她,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寧小齡接過冊子翻了翻,發現裡面都是空白的。
樂柔認真道:“這冊子有兩份,一本我拿著一本你拿著,以後我們分開了,就各自把有趣的事情記錄下來,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交換了看。”
寧小齡笑了笑,將冊子收入了懷中,道:“以後沒了我,練劍也不許偷懶啊。”
樂柔有些氣惱道:“明明我才是師姐,哪有你老是教訓我的呀。”
寧小齡立在她的傘下,兩人並行了一段山道。
樂柔問道:“要一起去看看師父嗎?”
寧小齡猶豫了一會兒,道:“嗯,但這次不要擾她了,師兄已經走了,我若是再要離開,無論師父如何平靜,我知道她的心裡定是會傷心的。”
樂柔嘆息道:“師父和師妹都是一樣的人。”
於是她們在天黑之前去往了南荒,隔著很遠看了陸嫁嫁一眼。
她的背影依舊那樣清冽,哪怕隔著林霧看花,依舊見之忘俗,不忍離去。
等寧小齡與樂柔走後,陸嫁嫁才轉身望去。
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煙雨中,她窈窕的影愈發落寞。
……
……
南荒西邊的山道上,一個戴著斗笠打漁的孩童忽然大喊了一聲“妖怪啊”之後,便逃也似地遁入水中,游到了對岸,一下鑽入漁村之中。
被小漁童稱呼為妖怪的,是一個灰白頭髮幾乎裹身的人。
那人個子不高,環繞在灰白頭髮裡的臉帶著少年的剛毅和少女的秀氣,分辨不出性別。
他走到河邊,看著水影中倒映的自己,然後伸出了手。
他的手在搖晃間便化作了一柄劍。
他持著劍,在自己的脖子之外割了一圈。
裹身的長髮一下子落下,每一縷都是世間絕有的劍絲。
他將這些劍絲拿起,扔入了河中,算是埋下一段機緣。
他重新看著自己河中的影子。
此刻的他頭髮整齊得可怕,像是罩著腦袋的一個大大西瓜,看著呆呆的,與他靈秀的眉眼不符,而他的髮根處,灰白的頭髮竟在慢慢變為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