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波濤茫茫地拍打岸頭,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寧長久的眼睛裡,這個被暴雨充斥的世界,在九靈元聖出現的那刻,開始真正躁動了起來。
沙河翻湧,大樹搖晃,漆黑的雷雲之下,整個世界都像是一道不停扭曲的閃電,呼喚著九靈元聖的到來。
寧長久的心中,金烏警聲乍鳴,驚得他道心搖顫。
不祥的預感黑暗般綿延開來,他盯著那頭大妖,想要阻止,但此刻他們相隔還遠,憑藉著他的境界,根本做不到什麼。
獅子九首齊齊仰起。
寧長久的身後,外城近在咫尺,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掉頭,朝著流沙河的方向掠去,哪怕螳臂當車。
天空中,尚在苦戰的兩人亦敏銳地察覺到了下方的危機。
連番的苦戰至今,兩人哪怕皆是靈力雄渾的五道巔峰,卻也難以經受這樣拼死搏殺的消耗。
靈力的枯竭是其次的,畢竟周遭千萬裡的靈力都在源源不斷朝這裡湧動,它們就像是一柄柄刀劍,遞到決戰之人的手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激烈的戰鬥裡,傷勢的恢復是緩慢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再強大的神明之軀也遲早會被拖垮。
在日晷發動之後,司命全程佔據了上風,只是金翅大鵬同樣怪招迭出,神力盡展,再加上如意烏鐵神棍的通天之能,始終沒有真正落敗。
司命手中的颶風之劍早已消散,她為了速戰速決,直接煉取了雲中的雷漿為劍,握於掌中。劍以金色為骨,流轉著紫電青霜,散發著電流振動的嘶嘶聲。
它是一柄暴君之刃,雖不及風刃靈活,卻強大得更為純粹。
長空中,兩人相對而立,想要再戰之際,下方的烏雲忽然開始緩緩下陷。
司命黑袍狂舞,渾身激盪著明黃色的電弧。
她視線立刻轉到了下方。
“怎麼回事?”司命盯著湖水般下降的雲面,疑惑自語。
金翅大鵬渾身是血,他的鷹爪死死扣著神棍,妖瞳亦盯著下方。
他對於這種氣息和力量更為熟悉,那個念頭雖不可思議,卻是唯一的可能——九靈元聖動手了!
那頭石獅子……怎麼可能?!
巨大的危機感籠罩在兩人的心頭,這場驚天動地的神戰被強行中止,兩人皆是身經百戰,毫無遲疑,身影立刻拔高,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掠去。
但九靈元聖已經開口。
它的大口蟒蛇般張開,撐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森寒雪白的獠牙利齒展露,猩紅的舌頭也在利齒間閃電般顫動著。
它的身軀法相般巍峨拔高,如攔在流沙河上的山嶽,將大江截流。
寧長久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一種錯覺,彷彿九靈元聖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整個世界都將難以維繫,被它吞入腹中。
一首作獅吼狀。
八首作氣飲江河之狀。
吞噬即將開始。
他的目標並非萬妖城,而是戰鬥中的司命與金翅大鵬。
這是他等待了百年的時刻。
他所領悟的萬妖訣,比金翅大鵬的更為強大。他與金翅大鵬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被吞噬者的境界和能力,但他甚至不用與金翅大鵬一樣,執著於吞噬同類。
更何況他與金翅大鵬又正是同類——權柄上的同類。
當年聖人教化之下,萬妖都太過團結慷慨,再加上自己百年不飲不食,使得金翅大鵬徹底放下了對自己的戒心。但權柄爭奪的世界裡,同類之間對於本源的爭奪,是永無休止的,是刻入血與骨髓的……這一點,金翅大鵬不該忘記的。
寧長久才至流沙河邊緣,蓄勢已久的獅吼聲終於爆發了出來。
那是低沉的、威嚴的聲音,起初不覺得多麼響亮,但雄渾之音一旦發出,便像是浩浩長風,不行萬里不終。
世界安靜了。
所有的聲音都被這沉默了百年的獅吼聲掃蕩過去。
獅吼大而無形,卻將司命與金翅大鵬的戰場瞬間震碎。裂開的雲紛紛下墜,灌入了他的大口之中。大雨倒卷,江河倒流,夜雲越發稀薄。九靈元聖在這一刻爆發出的力量,已然超越了五道的巔峰。
司命與金翅大鵬的身影也被獅吼聲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