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明王活著的時候,最擅長的便是法印與真言,此刻,它雖無法變回人形,但法印真言卻已玄之又玄地刻入念中,甚至無需言隨法出,它只要動起‘殺死敵人’的念頭,相應的真言或者法印便會啟用。
趙襄兒墜落之時,背後生出火翼,將她下墜的身影托住。
她尚在思考反擊的辦法,四下回顧之時,卻發現足下的灰巖已層層疊疊地拱起,形成一座大陣,將她困在了其中。
讓人無法喘息的攻勢之下,趙襄兒本就臨近精疲力盡,此刻更是四面楚歌。
真想睡一覺啊……趙襄兒垂著劍,玉頸微低,瓷白的肌膚不見血色,額前頰畔的髮絲一綹綹垂貼著,如覆珠粉般的唇幽映火焰,輕輕翕動,她蘊滿殺意的眼眸依舊清澈,只是其中也摻雜了幾分絕望與不甘之色。
她並非第一次陷入這樣的局面。當初九靈臺上,她甚至是視死如歸的。
但這是她第一次孤身陷入這樣的境地……按理說少了那個累贅,自己出劍更應得心應手才是,可為什麼自己總忍不住看向身側呢。她自認不是陸嫁嫁,不應該是對兒女情長有太大依賴感的人。
嗯……都怪那個荒誕的夢。
她的身軀中,原本神性已佔據主導,將過往屬於人的部分逐漸取代了。可這令人貪戀的夢境卻又將她一點點拉了回來,變回了皇城中眺望夕陽的少女。
人總是脆弱,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大敵當前,趙襄兒的失神也只是瞬間,她立刻振作精神,開傘握劍。
自己有著朱雀的血脈,如何能夠輸給這頭畜生?
寧長久這麼多帳還沒算呢,什麼青面獠牙,永結同心,什麼你是我的劍這樣的混賬話……還有司命那個蠢妹妹,膽敢三番五次挑釁自己,一定要狠狠教訓她一頓,嗯……還有陸嫁嫁,讓她好好看著寧長久,她就是這麼看的?哼,都欠揍!
總之……一定要殺死它啊。
孔雀明王再次來襲,灰巖的法陣也已佈置,趙襄兒睜開了神火噴湧的太陰之瞳,咬破紅唇,沉聲道:“世界。”
……
古靈宗中,萬里無雲,湖風靜謐。
第二場比劍也已開始。
寧小齡在湖邊吃著烤魚串,專心致志地看著湖面。魚王則吸取上一次的教訓,躲到了山洞裡去吃魚看戲。
陸嫁嫁的雪影在湖面搖曳,如一支雪荷,烏黑的長髮如紗般輕盈拂動著,看得寧小齡心馳神搖。
對岸,柳珺卓依舊是幹練的劍裝,她眉目如畫也如劍,英氣逼人,身段雖不似陸嫁嫁那般好到誇張,卻也勻稱養目。
她手中的柳枝的葉子已在上一次戰鬥中被削盡,握在手中如一截鞭子。
這卻讓柳珺卓更得心應手了起來。
柳珺卓揮舞著如鞭的細柳,忽而笑道:“在劍閣之中,我教訓十四師妹的時候,便會像這般折一枝柳,小師妹便大氣不敢出,不曾想這小丫頭這般不檢點,還敢與陸姑娘搶如意郎君,等會去之後,我再替姑娘好好教訓她。”
陸嫁嫁昨日被她的誅心之語弄得氣惱,但今日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設,很是平和。
“不必教訓了。”陸嫁嫁淡淡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若要訓她,不如先自抽三十大板。”
柳珺卓眼眸微眯,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初見陸姑娘時只當是端莊嫻雅的仙子,不曾想這般伶牙俐齒。”
陸嫁嫁輕笑了一聲,處變不驚,她一手握劍,一手負後,道:“若與二先生相比,本姑娘私以為是算得上端莊嫻雅的。”
柳珺卓握緊了劍,她看著陸嫁嫁的氣質,總有一種在看自家大師姐的錯覺,這給了她莫名的心理壓力。
哼,區區紫庭境,憑什麼有師姐的氣質?一定是此女太過虛偽,擅長偽裝。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不再留手,要以這柳條鞭,將陸嫁嫁抽得滿地打滾。
柳珺卓道:“希望陸姑娘的劍,能有你的嘴這般硬。”
話音才落,不等陸嫁嫁回譏自己,柳珺卓便已出劍。
湖面之上,兩人之間,颶風像是一柄剪刀,將湖面如布般裁開,露出了其後幽暗的水,柳珺卓立在原地,懷抱柳枝,足踏湖水,目朝太陽,她的身影逐漸虛化,好似立在湖上,又好似只是一道彌留的影。
陸嫁嫁低著頭,看著瀑布般垂直凹陷的水幕,不可置信這是紫庭境可以做到的程度。
但她的心不亂。
她睜開劍目,盯著柳珺卓的所在,她知道,劍演化出的千萬幻象都是假的,真正對決之時,唯有那一劍是真的,她只要看清那一劍,並將其截下便可。
柳珺卓依舊靜靜立著,她看著天空中的太陽,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