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真的不用擔心白藏嗎?”司命還是有些擔心。
葉嬋宮輕柔道:“三匹神駒雖烈,但對於今後的戰鬥而言,充其量不過開胃小菜而已……更何況,白藏可不是什麼小貓,你沒有經歷過當年的神戰,未嗅過當初屍山血海累成的腥氣,每一個神主走向神位,其下殞命的大小神靈,都是數以百計的,何況白藏這樣主掌殺伐的神呢。”
司命輕輕點頭,不再有多的擔憂。
她低下頭,繼續看向了這本冊子。
“九月二十一日。洛河的上空久違地下了一場暴雨,今天很早我就醒了,我知道你不會淋雨,但還是用龍骨做了把傘,嗯……其實是做了兩把的,因為我怕你不是一個人來……你看,我沒那麼小氣的。”
“九月二十二日。洛河的雨還沒停,也不知要下多久,下雨天是耽誤趕路的,所以我原諒你的遲來了……但遲來也要來啊。”
“九月二十三日。外面越來越亂了,反叛者被殺掉,屍體又凝成怨靈,依舊是反叛者,我殺死了好多人,可無濟於事,你當年與我說的規則已經行不通了……今天我煮了粥,按照那本書上煮著,當年去神殿時,羲和說你最喜歡喝她煮的粥,我買了一本教材,打算以後學一下,也做給你吃。可是
這個做法這麼簡單,你真的會喜歡嗎?”
“九月二十四日。雨越下越大了,我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了,若有急事也當寄信過來呀,我也不是多蠻不講理……”
“九月二十五日。雨停了,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到你來了。”
“因為太陽昇起來了……”
“九顆太陽。”
司命神色微顫,睫羽翕動,心中泛起了澀澀的意味,她彷彿可以看見當年有一個女子坐在這裡,無比絕望地寫下這些文字。
天空中出現了九輪太陽……
日記與神話結合到了一起,時間重疊了起來,司命心神恍惚,知道如今的羿遠在南荒,斬殺九嬰猰貐修蛇,然後趕赴中土,以貫徹整個中土的長弓,將天空中的太陽射下來。
那時的羿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自己與洛神的約定。
但無論記憶與否皆是枉然。
羲和戰死,天生九日,他為了蒼生,哪怕再心如刀絞,再悲憤欲絕,也必須親手毀去它們,那時的他,應已將此外所有的事,都拋到了腦後吧。
司命回過神,目光在筆記上悄然遊走著,她看著女子有氣無力的字跡,想到了邵小黎天真無邪,沒心沒肺的樣子,心如刀絞。
葉嬋宮在一旁靜靜立著,燭火將她的手指照亮,泛著玉色的光芒。
接下來的幾頁的日記寫得很亂,語無倫次,其中很大的篇幅,都是在描寫當年自己與羿一同經歷的往事,那些文字化作微弱的畫面,浮光掠影般經過了識海,然後被洛河的濤聲淹沒。
司命輕輕翻著,大致知道了當年的來龍去脈。
帝俊在轉世為羿以後,洛神成為了他的第一個老師,洛神教導他多年,兩人互生情愫,其後羿與姮娥成親,洛神與之分別。幾年後,神戰徹底爆發,戰力不算強大的洛神被神魔圍攻,羿聽聞這個訊息,以萬里之箭連殺數個神魔,然後連夜趕回,替洛神解圍。
那之後,洛神陪在他們身邊,一同出生入死,其中雖也經歷了愛恨情仇的糾纏與誤會,卻終究結下了深厚情誼。
後來洛河有難,洛神必須回去,分別之際,她將洛河之圖贈給了羿作為信物,羿與她許諾了日期,說十月九日,他會回到洛河來找她。
以他們當時的情感而言,這應是定了婚期了,姮娥知道他們的心意,但她生性淡然,對此並不關心。
司命翻動著書頁,目光閃爍,她能將字裡行間的哀愁感同身受。
臨近十月九日時,洛神在河底建了個小樓,埋了顆闢水珠,作為他們以後隱居的地方。
她佈置好了婚房,褪去了湛藍的裙袂,換上了紅色的嫁衣,然後不分日夜地等待著。
當時的她或許還抱有一線希望,但司命卻已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這根蠟燭名為‘長明’。”葉嬋宮忽然開口。
司命望向了屋中最後的燭火。
“長明?”
她是知道長明燈的說法的。
“嗯。”葉嬋宮道:“帝俊的權柄也叫長明。”
司命感知到了一絲哀傷。
她低下頭,目光從日記的最後掠了過去……日記的最後裡,洛神坐在孤零零的小樓裡,依舊沒能等來羿,但她看到了九顆太陽一顆顆破碎,知道羿還在世間,依舊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