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孩子們說那位莫公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長安住一陣子,在這一段時間裡和孩子們相處玩耍,接到僱主的任務之後,再趕去各地賺取供給益堅館花銷的錢銀。
我心想,等下回這位莫公子回來,我一定要好好見識一下這位奇人。
這陣子司計司和司膳司的司務,典計和典衣漸漸上手,兩司運作迴歸正軌,我只須每日按例巡查一番即可。最繁忙的時候過去了,宇文邕又把我這個女尚書召回了身邊。
這日晨光曉色,風清雲開,宮柳煙波處,我終於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楊夫人——獨孤伽羅。
青水湖上柳色青青,暖暖的晨光一寸寸拂過微浮的水波。綠柳青波里,一襲緋紅衣裙,明豔張揚,面容秀雅明朗,明眸光彩瑩澈,濃黑的眉中透著一股剛強的氣質,像是豔陽下燒出的一株火蓮,這樣好看。
我見到的不只是獨孤伽羅,還有宇文邕另一個很重要的女人。李貴妃李娥姿,年長宇文邕八歲的妃子。宇文邕不好女色,後宮中算得上得寵的,也就只有這位李貴妃了。
李貴妃不像青蔥少女那般嬌媚可人,但她自有一股成熟的風情,氣質溫柔可親,溫婉又不失堅毅,就像一朵解語花,溫柔一笑間如沐春風,見之忘愁。
事情是這樣的,獨孤伽羅進宮向李貴妃請安,兩個人一起到湖邊散步,正好碰上了同是到湖邊散心的我和宇文邕,然後帝妃之間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溫存蜜語。
就在他們談話的空隙,獨孤伽羅說與我很是投緣,想要與我借一步說說知心話,將我拉到一處。獨孤伽羅向我伸出手,掌心一支透天青色的梨白玉簪如一弧細柳浮於水上。
“這是夫君幾日前與蕭大人在宮外偶遇,意外拾到的,料想是蕭大人的簪子。夫君本想盡快還給蕭大人,不想這幾日事務繁忙,竟給忘了。正好我今日要進宮向貴妃請安,便順手幫夫君拿了來。蕭大人看看,可是這一支?”獨孤伽羅笑若水澤盈盈,眉間卻不自覺帶出了一點冷意。
我含笑接過,“多謝夫人。”
心裡卻在暗惱楊堅,明明撿到了我的簪子卻遲遲不歸還,分明是想借此事試探獨孤伽羅的態度,竟然這樣利用我,把我置於尷尬的境地。
獨孤伽羅紅衣輕揚,試探道:“蕭大人與夫君關係很好?”
我說得如雲清淡,“我與楊公子並不熟,只是偶然在宮外遇見罷了。”
獨孤伽羅笑容明亮,道:“是麼,夫君對蕭大人可是讚不絕口呢,他誇你心腸好,還在宮外救了個孩子。我今日一見,也覺得同你十分投緣。改日出宮,蕭大人可一定到府上看看,我一定同夫君好好招待你。”
我含糊地應下了,一回頭,宇文邕一雙如星般的眸子正冷冷瞧著我。
回正武殿的路上,花色紛紛,栽種的千日紅開得鮮妍生光,一顆顆花球飽滿如紫紅的大圓珠子。宇文邕很煩躁地扯了一朵,問我,“你什麼時候和楊堅扯上關係了?”
“下官與他沒有關係,只是偶然碰見,談了幾句而已。”
宇文邕盯緊我的眸子,“都談了什麼?”
我菱唇微咧,“談楊公子對其夫人如何痴心愛重,曾讓陛下傾心的夫人品性如何,是否有其過人之處,能讓陛下對她念念不忘。”
宇文邕的面容僵了僵,丟掉手中的千日紅,“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朕並沒有對她念念不忘。”
又想了想,警告我,“以後不許跟楊堅走得太近。”
宇文邕、楊堅、獨孤伽羅這三人,曾經的愛人,如今的夫妻,真的沒有一點芥蒂?
——
趁著午膳後休息的時間,我和泠兒一時興起摘了些芭蕉的葉子,撕成細細的綠條子,用來編花。兩個人在半高的假山上坐了下來,看著泠兒嫻熟地編成了一朵花,我也學著她的手法編起來,泠兒笑著問我,“姐姐沒有編過花嗎?”
水眸微凝,纖白的手指繼續編花,“小時候編過,可許多年過去了,早忘乾淨了。”
泠兒明亮的眉眼有些淡了,幾不可聞地微嘆,“其實我原本也不會這個,還是小時候一位姐姐教我的。”
從假山上下去的時候,泠兒有些心不在焉,鞋尖踢到假山的凸起,身子就要歪倒。我忙伸手去拉她,誰料非但沒有拉起她,反而被她一起拖了下去。
雙雙跌倒在地上,痛死了。正勉力爬起來,身體登時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一隻手圈住我的上身,微扶住我,男子醇厚的氣息在我的耳後吹拂,“你怎麼樣了,疼不疼?”
聽得是宇文邕的聲音,我慌忙站起來,腳踝卻一痛,控制不住傾倒在他懷裡。宇文邕有些氣惱地一把講將我橫抱起來,我不安地想要擺脫,卻被宇文邕一瞪,“別逞強,朕帶你看御醫。”
我一急之下只好把尖尖的指甲扎進他的手,宇文邕一個吃痛,不禁鬆了手,我趁隙跳出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