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寇派人包抄了武英社,武英社裡的幾百名弟子全部被捕,這其中當然包括尚白,“為什麼要抓我們,我們犯了什麼罪?”尚白猶有不甘地大喊。
“因為你們犯了刺殺朝廷重臣的大罪!”
我悠然出現,尚白大吃一驚,“是你!”
“你曾經叫元西,是陛下安插在冢宰府的細作。”我目光定住他,涼涼道。
尚白一陣驚愕,片刻後凝住心神,目光陰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你不必急著否認。”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閒閒道:“我曾告訴你有個偏方可以消除你臉上的胎記,建議你試試看。可你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這不是很古怪嗎?有誰願意臉上長著這麼大塊難看的胎記呢?”
“一般人聽到可以消除臉上的胎記高興還來不及,哪會像你這樣冷漠,直接就拒絕別人?你這種反應,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對你的容貌毫不在意,從沒想過去改變。可天底下哪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生得漂亮美麗,又有哪個男子不希望自己生的英俊瀟灑?從來只聽說有希望自己貌美的,還沒聽說過有希望自己貌醜的人。”
我銳利的目光直直掃向他,“另一種是,你臉上的胎記是假的,你怕被人認出,你需要用這個胎記來掩飾自己的相貌。而通常只有通緝犯才會怕被人認出,喬裝改變自己的相貌,如今在長安正大肆張貼畫像通緝的,也就只有元西一個。”
“一個人的外貌可以改變,但他的習慣卻不能說變就變。我發現你很喜歡在想問題的時候摸鼻子,而這個習慣,恰巧元西也有。三公子宇文深說過,元西有摸鼻子的習慣。”
“我偷偷換了你的香包,竟然發現裡面有硃砂。硃砂是一種特殊的染料,塗在臉上可以長久不褪色,你臉上的胎記就是這麼來的。種種事情串聯,我可以肯定。”我直站起身,伸出食指對著尚白,“你——,就是元西。”
“你果然心思縝密,細緻入微。不過,你不要以為你們就算贏了。”被我點破,尚白也不再裝傻,換上了一幅深沉可怖的笑臉,“殺了我,還會有其他人為我討回公道的,他會為我們報仇的!”
我輕輕嘆息,像是水面的微瀾,“如果你是指菁菁,那麼你要失望了。她早已暴露,這個傻丫頭還不知道宇文護一直在透過她監視陛下的動向呢。”
“不,不可能的,你們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
激動的尚白被拉了出去,我唇邊泛起涼月般的冷笑。
報應,要報應也是你們這些弄權玩術的人,不是我。
武英社被冠以“圖謀不軌,蓄意作亂”的罪名查封了。
是夜,冢宰府寂落無人的一處,一隻紅嘴白鴿兒撲稜撲稜的振翅掠向夜空,漸漸飛遠,背後一支利箭飛若流星,迅急地追去。
“嘀”的一聲哀嚎,紅嘴白鴿兒有如雪片簌簌墜地,放鴿的女孩驚慌地看著被射落的白鴿,張皇無措。
我從無數重疊交錯斑駁的暗影裡走出,情緒莫名地望著那女孩,低嘆道:“今晚你是無法向陛下報信了。菁菁,我從沒傷害過你,可你為什麼設計我,故意引我到香室街,讓宇文毓抓了我,餵我毒藥呢?”
聽著我的話,菁菁一改往日鮮活明媚的氣質,白皙的臉在枝杈交錯的暗影下變得陰晦不明,用低沉的聲音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記得你跟我吹過一首曲子,你說是家鄉小調。那天那一對在街邊賣藝的祖孫,他們吹的也是和你一樣的曲子,他們是岐州人,吹的是家鄉民謠。所以,其實你是——岐州人。”我靜靜地推斷。
“我是岐州人,那又怎麼樣呢?”菁菁美目冷冷,不以為然。
“你是岐州人,而我們的大周陛下恰巧也在岐州當過刺史,這二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玄機呢?”我笑語清淺,口吻疏冷,“在大冢宰生辰宴那晚,你換掉了侍女將要端給陛下的菜,把那兩盤桂花魚條和蓮子春筍鯽魚湯換成了糖醋蓮藕和百合冰鎮蓮子湯,為什麼?小國公告訴我,陛下不喜歡吃魚,那晚你執意要換掉菜式,是因為你知道陛下不吃魚。而陛下的喜好只有他親近之人才會知道,你一個小小的冢宰府侍女,怎麼會知道深宮裡陛下的喜好?”
“因為你不但認識這個人,還很熟悉他,能如此熟悉一個人喜好的,莫過於照顧主人生活起居的侍女僕役。” 我彎起一汪秋水瞳子,唇角冷勾,“聽說宇文毓在岐州當刺史時收了幾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做侍女,想必你是其中一個吧。想通了這一層,就不難猜了。宇文毓從岐州回來登基後,你便受命於宇文毓,潛伏在冢宰府,我說的對嗎?”
菁菁仰頭,哼哼道冷笑,“只怪我疏忽大意,在你面前露出了破綻。”
“你可不止對我一個人疏忽大意。你想過沒有,以大冢宰的精明,也許早就發現了你的身份。”我淡淡的提醒她,要不然怎麼偏偏菁菁一帶我出去,李寧就來盯梢。
菁菁先是一愣,轉瞬間已面色如常,“不可能,他若知道我的身份,我還能好端端的活到現在?”
“那是因為你們不夠聰明,宇文毓只知利用你監視大冢宰,大冢宰卻知道反利用你監視宇文毓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