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得意,父皇遲早會回到母妃身邊的,父皇不過看你一時新鮮罷了,早晚會厭棄你的。”七皇子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厭惡,“卑賤的宮女,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不過是賤人出身。”
聽他這樣辱罵,我也不置氣,笑若一朵帶尖刺的冰花,“出身高貴不代表就是貴人,出身卑賤也不代表就是賤人。即使是,那也總比那些出身高貴,卻自甘作賤,喜歡無事生非言辭粗鄙的賤人強得多了。七皇子,你說是不是?”
七皇子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起來,“你,你竟敢罵我……”
說罷,舉起小彈弓氣忿忿地要朝我打來,我對他身邊的宮人喝斥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攔住你們的主子,出了事你們誰擔待得起!”
一幫宮人嚇得攔在七皇子面前,拖拉著手不讓他拉彈弓,混亂成一團。我自然不會多待,攜了梨霏的手就走。背後是七皇子的喊聲和咒罵聲,我也只當充耳不聞。
很快,華林園裡七皇子對我言行無禮的事傳到了陳蒨那裡,陳蒨當下怒不可言,去了惠蘭殿將七皇子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其母劉昭華更是被斥為“教子無方,慈母多敗兒”,並被禁足於惠蘭殿一個月,責令好好反省。
“這七皇子平日就仗著陛下的幾分疼寵就目中無人,肆意欺負宮人,這下可有得他受的了。“云溪聽到這個訊息時暢快了一番。
“皇家的事還是不要議論的好。”我提醒她,“多做事少說話,小心禍從口出。”
云溪的笑臉冰結了一下,溫順地低下頭,心領神會,“奴婢知道了。”
我又告誡道:“你去告訴底下人,謹言慎行,切勿輕慢驕行,省得旁人說我恃寵而驕。”
“諾。”云溪這回乖覺了,悄聲退了下去。
眼下一幫女人盯著我呢,我可不能讓她們抓著了錯處來找我的麻煩。
晚上,陳蒨照常來漪蘭殿,不過他卻再沒有叫我念書給他聽,大抵是厭倦了,想換換新花樣。他自取來了一把紫檀木古琴,自顧自的調絃弄瑟了起來,珠落玉盤的曲調自他的食指涓涓而出。
琴音婉轉幽亮,清韻雅緻,靜若青松生幽谷,清若芙蕖出雲水,雅若秋蘭披霜露,逸若皎皎雲間月,韻味悠長,澄澈之質,冰雪之姿,飄飄渺渺的不似人間樂。
沒想到陳蒨還會彈琴,還挺好聽的。不過我看他的眼神,纏綿憂傷,隱隱透著相思之意,連琴聲也添了幾分繾綣情懷,綿綿相思的悵然無奈。
一連幾夜,陳蒨都在漪蘭殿彈著這支曲子,我忍不住問梨霏,“陛下彈的是什麼曲子?”
梨霏笑意迷離似在回味,“是晉時竹林七賢所作曲之一《長清》。”
“長清。”我輕輕咬念,“還挺好聽的。”
云溪滿臉笑意地湊過來說話,“其實陛下彈的還不算是最好聽的,婉昭儀擅彈琴,最愛也最擅彈《長清》,她彈的那才叫人間一絕呢。”
婉昭儀,我輕輕抿唇,目光漸深邃了起來。
陳蒨啊陳蒨,你可別讓我抓著你的小辮子呀。
惠蘭殿那邊派人來傳話了,七皇子約我到浮碧亭一聚,為那日在華林園對我的無禮言行道歉。我欣然應允,帶上云溪和梨霏一齊去了,我倒要看看這小鬼想搞什麼把戲。
一方橫跨於水池之上的八角方亭裡,七皇子倚在朱漆雕欄前,周邊立著幾個宮人,我淡靜地從橫橋邊上緩緩走去。
見我走來,七皇子自纖巧秀麗的方亭裡走出,居然朝我柔和一笑,“柔修儀好。”
這就是那日眼裡對我充滿厭惡和不屑的囂張的七皇子?我回以他一笑,“不知七皇子找我來有何事?”
七皇子面上帶笑,眼裡卻是掩不住的疏離,咬咬唇,似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有些生硬道:“前些日子是伯信魯莽了,還望修儀大人有大量,原諒伯信的無禮。”
說兩句就想輕鬆過關,完事了?我淡笑不語地看著他,直看得他滿面尷尬為止。
我不搭理他,七皇子只好繼續咬齒不情不願道:“父皇為此事已狠狠罵過伯信了。伯信不該言辭粗魯,舉止莽撞,對柔修儀不敬。伯信真的知錯了,還請柔修儀見諒。”
知我有意為難,七皇子只好弓腰向我正正經經地致歉,我笑著伸手把他扶起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七皇子不必如此。”
剛站直身子,七皇子突然一把掐住我的手,狠勁地把我扯向橋緣,然後伸手作勢就要往水裡落去。我一個疾身,右手敏捷地拉住他,痛狠地將他拉扯回來,自己的身子卻裝作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沒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