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寂涼,風聲瀝瀝,耳聞得窗外草木蕭蕭落葉簌簌,屋宇簷馬脆脆作響,連帶著殿內的幔帳翻飛如浪,燈影如水般急促地在紙上躍動。我合上書本,吩咐云溪,“起風了,去把窗戶關了吧。”
這時卻見梨霏急促地進殿,道:“娘娘,陛下已從寶林寺歸來,聽說陛下在通往寶林寺的路上遇襲了。”
“啪”的一下,手中的書本掉落在地,正想開口,云溪比我更甚,神色著急道:“那陛下如何了,可有受傷?”
“有羽林軍保護,陛下安然無恙,只損傷了些侍衛。”
我無心去探究云溪的異樣,想到一個人,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師父......”想到師父之事不能外洩,我又改口,“那你知道都有何人傷亡?”
梨霏如實答道:“奴婢只聽聞損失了些侍衛,其餘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為何,我的心口咚咚作響,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
半夜,我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的睡不著,手裡拿著一枚碧色勻潤的青玉扳指,仔細地端詳。
師父暗中將這枚扳指交付於我,到底有何用意?難道是與那天下地誌圖有關?
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在陳蒨帶師父上寶林寺的當口就遇襲了?師父現在是否平安無恙?
天色一亮,我便急匆匆地趕往怡和殿,去的時候正撞見侍衛統領蕭良正派人大肆搜殿,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我既驚訝又疑惑,直接便衝過去問,“蕭統領,師父呢?”
我這一問,蕭統領的聲音便有些低沉哀涼起來,“昨日遇襲途中,左清心疾突發,已不治而亡。”
“什麼?心疾?”我無比震驚,不可置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昨日好端端的一個人便沒了?
“左清一直有心疾在身,全靠丹藥吊命才撐到如今。可昨日,不知為何,他卻沒有帶上那保命的丹藥......”
我努力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事實,保持清醒地問道:“那昨日襲擊你們的到底是何人?”
“屬下已經查清了,是周國隱藏在建康的細作,他們是衝著左清來的。可他們沒想到左清會突然心疾發作而亡,白忙了一場,還被羽林軍全數殲滅了。”
我聽得心痛又茫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到了蕭良眼裡隱藏著一絲莫名的悲痛。
我隱隱覺得,陳蒨是知道什麼的,他帶師父上寶林寺絕不是偶然之想,而是有預謀的,這件事絕不僅僅是那麼簡單的。
可我很快被席捲而來的悲痛覆蓋了,再沒心思去想多餘的事。我渾渾噩噩看著躺在床上面無血色渾身僵冷的師父,一開口便是喑啞的聲音,“師父,師父......”
喚了許多聲都聽不到回應,我顫抖地流著眼淚,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身子驀地一倒,失聲痛泣。
陳蒨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突然地就抱住我,不像以往的強勢地佔有,倒像是一隻受傷的需要安慰的小獸。
“青兒,左兄死了,朕沒想到他會死,朕沒想過要他死的。”陳蒨的聲音裡充滿了悲傷。
我狠狠地推開他,悲痛之下再也無心掩飾了,冷漠而憤怒,“你滾,滾!”
陳蒨緊張又害怕地看著我,“青兒,你聽朕說,左清的死是個意外,朕沒想過他會存了死志的......”
“閉嘴!”我冷漠而尖刻,嘶聲力竭道,“是你害死了我師父,是你是你!你這個兇手,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滾!”
我憤怒地哭喊,發了瘋地砸了手邊所有能砸的東西,仍是逼不退陳蒨。最後他緊緊的抱住我,在我耳邊誘哄般喃語,“青兒,沒事了,沒事了。你還有朕,朕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我渾身無力,心中泣血,只能趴在他懷裡痛聲哭泣,不可抑制。
——
陳蒨自寶林寺上香遇襲後,心情很不好,一回來便以“侍奉不周,對上不敬”的罪名杖斃了十幾個宮人。一時間六宮上下的宮人人心惶惶,生怕一個不小心觸犯天顏,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