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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吹笛喚君歸

我握住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我用手指一字一字地在他手心寫下“醒過來”的字樣,寫了一遍又一遍,彷彿這樣讓他有所感應,就能喚醒他一樣。

找到莫子憂放在屋裡的竹簫,默默地吹起他教我的《君子行》,悠揚的簫聲落滿了整個屋子,可直到吹完,莫子憂也沒有睜開眼。我抬頭望著窗外漸落青山的紅日,知曉我得走了,再不回去宮門就要落鎖了。

我站起身子,看著一米外桌子上疊放的兩本書,是《周國地誌》,兩本都是敞開的。一本已蒼黃泛白,顯然有了些年月,另一本是新縫製的,書上是莫子憂的筆跡,內容不如前一本齊全,書邊還放置著早已乾涸的筆墨,想來應該是莫子憂的手抄書了,是前兩日放的,筆墨都沒收拾。

我垂眸微思,收起兩本書,抱在懷裡,又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莫子憂,語聲輕柔道:“我明日再來看你。只要你一日未醒,我就還會來,直到你醒來為止。”

所幸趕在宮門落鎖前回來了。文書院裡,我放下懷裡抱著的兩本書,點亮一盞油燈,尋來筆墨。細碎的燈光跳躍在書本上,我執起筆,照著那本《周國地誌》,細細地抄了起來。

抄到夜半,倦極了,不知不覺就躺在桌子上睡著了,天色破曉之時才驚醒過來,急匆匆的一番洗漱,就去正武殿當值了。

宇文邕今日難得去上朝了,還是宇文護遣人請他過去的,據說是去聽大臣們關於釋放奴婢一事的最後決議。宇文邕上朝還沒有回來,李貴妃就帶著兩個皇子來請安了。

宇文邕上朝未歸,李貴妃就帶著兩位皇子暫且在正武殿等著,隨李貴妃一起來的還有泠兒。泠兒一見到我,眸子裡就盛滿了笑意,站在李貴妃身邊,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兩位皇子尚且年幼,難免好動,不一會兒就脫離母妃膝下,搖搖晃晃地四處走動。年僅兩歲多的二皇子細嫩的小手時不時地抓一抓小腦袋,大而黑亮的眼睛充滿了好奇,上爬下鑽,竟鑽到了御案下,又爬上御案拿走了一幅字畫。我急忙把二皇子抱起來,勸哄他把字畫給我,誰知小孩子竟死抓著不放手,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張嘴就對著字畫“吧唧吧唧”地舔了起來。

宇文邕一進殿看到這幅場景頓時臉色大變,衝過來就一把奪過二皇子舔得正歡的字畫,迎頭就罵道:“誰讓你動朕的字畫的!”

二皇子被嚇著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宇文邕正氣頭上,對李貴妃道:“還不過來把孩子抱走!”

李貴妃只好領著兩個孩子先出了正武殿,宇文邕餘怒未消,把殿內所有的宮人都屏退了下去。

既然宇文邕怒意正盛,我也不好觸這個黴頭,只好找內侍總管何泉稟報出宮一事。何泉倒也沒有十分難為我,只叫我快去快回。

竹欄是開著的,順著石子小道走進去,只見竹屋當中一人,白衣落落,斜坐於門檻上,頭倚在門上,望著高高的碧綠的天色。青空下一片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竹葉,悠悠落在他的身上,白衣碧葉,不勝瀟灑,晨時的白光疏疏灑落他的一身白衣,寧謐無聲,歲月靜好。

順著晨間的疏光走進去,我既驚喜又不可置信,“你醒了?”

莫子憂轉頭一見是我,星眸一轉,亦是十分歡欣,“蕭姑娘!”

見我欣喜又疑惑,他才回過神來,道:“我昨夜就醒了,真是對不住,叫你們擔心了。”

一陣秋風過,鼓起他的白衣如葉翩飛,我忙扶起他,急道:“外邊涼,你的病才好,不宜吹風,快進屋去。”

莫子憂被我扶到屋裡邊坐下,見我急著就要去關窗,忙攔下我,有點哭笑不得道:“蕭姑娘,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沒事了,這點風我還是受得住的。”

我回過身來坐下,對他道:“你是病人,病人說的話作不得數。”

莫子憂瞧著我,幽幽一笑,“病人說的話作不得數,那誰說的話才作數?”

我一時梗塞,隨即又理直氣壯且嚴肅道:“我說的才作數,大夫說發高熱的人身子很虛弱,需要好好調養。你既然不懂得照顧自己,就得聽我的。我現在命令你:好好休息,不許亂動!”

見我一本正經,莫子憂一笑,半是玩笑道:“好,我聽你的,你就是我的大夫,我的東家,我的主上,一切都聽你的。”

我被他的說辭弄得一笑,也半開玩笑道:“那麼主上現在命令你:好好坐著,不許抗議,不許有異心。你服不服從?”

莫子憂正視著我,不再是玩笑的神色,清亮的眸子專注地看著我,好似凝了漫天的星光,認認真真道:“只要是你說的,我絕對服從。”

心中“怦”的一跳,耳根子也發熱起來,我忙站起來,道:“你這兩天病著,都沒吃什麼東西,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我轉身往廚房去,驀地,一隻手卻被身後的人抓住了,溫熱的掌心包裹著我的,像葉子掉落掌心一樣,酥**癢的,卻又異常的舒服。只聽身後的人道:“昨日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男子粗糙的掌心磨得我的手心發燙,我甚至能聽得到自己手心不規律的脈動,我心慌意亂道:“你聽到什麼了?”

莫子憂的語氣輕柔的像月下的竹聲,“昨日我雖然昏迷,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我恍惚聽到了你在同我說話。你求我醒過來,你說你和孩子們會永遠陪著我,不會離開我。我對你們來說很重要,你們不能沒有我。起初我以為我在做夢,後來我感覺到你在我手上寫字,我就知道,這不是夢,是真的,是你在叫我醒過來。我當時很想睜開眼,可是怎麼也睜不開。後來,我還聽到了你的簫聲,真好聽。”

我此時心亂如雨落芭蕉,道:“我昨日一時心急,自己說了什麼也不記得了。總之,你能醒來,我就放心了。”

他的手依然抓著我的,說得誠摯又認真,“我已經完全放下了,不會再為過去的事情而困擾了。青薔,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