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個人住,到了晚年也比較寂寥,我當時來這裡已經想過陪他一段,和他聊聊,所以就留了下來。
兩個人喝了半斤,他和我滔滔不絕地談起樣式雷的事情。他告訴我,樣式雷其實在明朝末便是工匠世家,到清朝,第一代入宮者為雷發達。
當時康熙重修太和殿,梁之rì,康熙率文武大臣親臨行禮,可大梁是一條舊梁,卯眼不合,懸而不落,工部長官相顧愕然,唯恐有誤梁吉辰,急忙找來雷發達,並授予冠服。
雷發達袖斧柔身,急攀梁,高揚銅斧,只聽“咚、咚、咚”連響三聲,木樑“轟隆”一聲穩穩地落了下來。霎時鼓樂齊鳴,文武百官山呼“萬歲”。梁禮成,康熙皇帝龍心大悅,當即召見雷發達,面授為工部營造所長班。因此,時人留下“有魯班,下有長班,紫薇照令,金殿封宮”的歌謠。
之後,樣式雷一直飛黃騰達,在雷發達的兒子雷金玉的時候,已經是樣式房長案頭目人。據說雷金玉的手藝更加高超,能仿製西洋jīng密鐘錶,將西洋機械和中國傳統融合,除了大件的建築,宮裡很多奇巧玩意兒也是他所製作。
我對樣式雷相當瞭解,對於這些並不感興趣,就問老頭子,知不知道樣式雷是怎麼衰敗的?
老頭子道這無人曉得,有多個說法。據說是末代樣式雷得罪了太后,又說清末羸弱,無力建造大型建築。但是也有另一個說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道願聞其詳。老頭子喝得有點多了,很是認真,壓低聲音就道:“咱們都知道滿清是關外來到,遊牧民族嘛,根在關外是一個慣例。蒙古皇帝死了之後,屍體都要運到關外去安葬。傳說滿清入關之初,攝政王多爾袞不知道政權能維持多久,於是將所得珠寶財物悉數運往關外埋藏,當時的皇帝也是葬在關外。後來局勢穩定,才有東西陵建在關內。
“然而,這只是個幌子,皇族始終人心不定,東西陵只是偽陵,葬的都是太監和侍女,大部分的滿清皇帝死後,都被秘密葬到了關外隱秘之處。樣式雷有很多奇怪的圖樣,不知道設計的是什麼東西,據推測就是關外皇陵使用的部件。”
“雖然樣式雷沒有參與到具體的皇陵建設,但內部設計大部分出自其手,在清末王朝沒落之際,自然會受迫害,好在當時局勢混亂,朝廷已無暇顧及太多這方面的事情。否則,樣式雷恐怕不止這個下場。”
我聽得一愣一愣,“東西陵規模巨大,還能有假?”
“這才是滿清的厲害之處,與其每一個皇陵都處心積慮,不如搞一個巨大的假目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估計,如果真有這個關外皇陵群,必然在長白山或者大小興安嶺。”
我聽著,心裡咯噔了一下,想到過去在長白山看到的女真字和巨大地底山脈。
“這些都是道聽途說,基本都無法考證了。”老頭子又道,“你看成吉思汗陵到現在還沒發現呢!勘探關外皇陵的可能xìng太低了,就是一百個你三叔,恐怕也沒法在有生之年找到。”
我點頭,這倒也是,不免有些冒冷汗。
這些我還真沒聽說過,滿清在關內搜刮多年,很多研究者都發現清後期的羸弱並不正常,不知道是否是皇帝把財物埋起來了。按此說來,這關外可能是比神秘的蒙古皇陵規模更大的陵群。
老頭子說完這些,也喝得差不多了,沒多久就神志不清,我告辭離開,立即回酒店,查了很久關於房子採光的資料,可惜所獲不多。
原本以為這事之後會進入曠rì持久的拉鋸戰,於是琢磨著先回杭州,畢竟三叔的生意在我手下,沒起sè也不能讓它衰敗了,該在的時候還得在那邊。沒想到第二天早,老頭子就風風火火地帶著兩個人來找我。
兩人都和他差不多年紀,一個姓阮,一個姓房,一介紹,才知道都是běi jīng、長沙、海三頭倒的有名掮客。一來就喝我熱烈地握手,說了不少恭維話,搞得我莫名其妙。
我們在賓館的大堂坐下,老頭子也開門見山,說道:“這兩位想高價買你那張‘圖樣’。你昨天雖然說了分文不取,不過他們開的價有點高,我不知道你是否會改變主意。”
老頭子也頗有錢,他都說高,應該是有點離譜的價格了。
那姓阮的人立即伸手出來,我一看那是要和我對手。這傢伙確實是個行家,而且是老派的。
在股東交易中,地攤交易時不太“講價”的,雙手一握,幾個手指動一下,有一套固定的方法可以交流。
我伸手過去握了一下,他開的價確實高,超出了樣式雷的範疇,但在三叔那裡待過,看過真正的大件買賣之後,這價格並不讓我驚訝。我驚訝的是此人手的老趼。他的手指第二節全是老趼,這叫棺材趼,是抬棺材板抬多了抬出來的,這傢伙就算不是個土夫子,也必然幹過這一行。
我不動聲sè,這是感覺自己有點大家的風範了,道:“我如果用這個價格賣你,行家會認為我坑了你們,這對我的名聲不好。而且這東西我還有用處,實在不能給你們。你和你們主顧說,抱歉不能割愛。”
他伸手過來,還要和我對手,顯然是想加價。我抬手拒絕,講茶杯端在手裡,那叫“端”,通一個斷,就是絕對不賣。
兩人面露頹然之sè,有一個就道:“那您直接開價。說實話,我家老闆真的很喜歡這東西,要是您心裡又價,不妨直說。”
我要開一百萬,他也能要?我心中不禁一動,看來他家主顧可能知道一些關於這圖樣的事情,好奇之下,便問道:“他要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我們也不知道。”他答道,“主顧喜歡,我們就得給他找。一般咱們不能問太多。”
老頭子向我使了一個眼sè,我知道他的想法和我一樣,就是讓我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來,便又道:“那這樣!您二位回去,和您主顧說一句,咱們要不當面談談?錢是小事,我也想混個對眼,以後別人問起,也好有個說法。”
那兩人卻面露難sè,道:“那位爺恐怕不是咱們能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