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工資翻倍還好說,可吳齊進入的並不是諸如外國語學校這類的民辦高中,而是在公立中學拿到了一份普通的臨時合同。
種種跡象來看,吳齊來到江南市,並不是來真正工作的,可能是另有目的。
所以顧晨在吳齊住院期間,也私下調查過吳齊最近半年在江南市的活動。
問過八中的老師,以及一些對他相對了解的學生。
發現吳齊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私底下老師團建,他也不會去參加。
做完自己的本職工作後,從來不要求加班、值班,因此在教師工資裡,是比較偏後的存在。
“我來江南市,只是為了逃避現實。”吳齊終於鬆口了,似乎是放下了負擔:“去年中考我監考時,發現有個女學生在偷偷翻看壓在試卷下的一張小紙條,憑經驗,這百分百是在作弊。”
“作弊確實不對。”盧薇薇看著顧晨:“我小時候考試也作弊,但中考高考可不敢。”
顧晨沉默了兩秒,問道:“所以,吳老師是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的?”
“我命令她,讓她站起來給我出去。”吳齊咳嗽了兩聲,接話道:“可她卻疑惑的問我,老師,我怎麼了?我說你怎麼了?你自己最清楚,你不覺得丟人嗎?請你馬上出去。”
說道這裡,吳齊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一度開始梗咽起來。
顧晨和盧薇薇收回目光,尷尬的看著彼此。
顧晨道:“我覺得如果真是作弊,還是應該接受懲罰的,但你說話太重了,而且,你應該先看看那張紙條,萬一只是草稿呢?”
“顧師弟說的對呀。”盧薇薇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不管怎樣,應該先看看紙條,畢竟中考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很多時候關係著學生的未來前程。”
“如果那個女學生真的在作弊,你直接安靜的把她叫出教室,不用當面呵責,這樣不僅影響其他考生,還容易對女生的心理造成陰影。”
盧薇薇自從當了警察之後,看待問題也開始從上帝視角出發了。
也會充分考慮處理一件事情的利弊……
“我當時的脾氣就是這樣,最容不得考場作弊了,尤其是在中考這種考場上。”吳齊現在也是後悔不已,繼續說道:“當那個女生哭著跑出了考場後,我掀開了她的試卷時,只見下面的紙條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四個字:冷靜,剋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盧薇薇忽然就急了:“看你做的好事情,你就應該趕緊把她追回來。”
“是啊,吳老師你太莽撞了。”顧晨也被吳齊這種霸道的做派表示反對。
“來不及了。”吳齊搖了搖頭:“當我急急忙忙的一路追到校門口時,卻不見了她的身影,我害得她錯過了這門考試,這都是我的錯。”
“唉,你這種性格確實不行啊。”盧薇薇也是惋惜了一聲,憤憤不平道:“如果是平時還好,可這種大考,你搞出這種錯誤,簡直愧對那名女學生,對吧顧師弟?”
盧薇薇抬頭看著顧晨。
顧晨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後來呢?你有沒有采取什麼補救措施?”
吳齊搖頭:“事後我才知道,就在前一天,她的父親遭遇車禍走了,而最終她以六分之差沒有考上高中,後來我試圖找到她,願意幫她支付復讀的所有費用,但她已經離開,南下打工去了,聽說是來了江南市。”
平復了一下心情,吳齊繼續嘆息道:“之後我便申請離開了我所熱愛的教育崗位,因為我心裡清楚,我不配做個人民教師。”
“可你也不必這麼過激啊,弄得要輕視生命,凡事總有商量的餘地吧。”顧晨雖然知道了緣由,可無法理解吳齊為何要主動去尋死。
“我沒辦法呀。”吳齊也不管頭部的繃帶,猛的搖頭:“這件事情出來以後,所有的學生、家長,還有單位的老師,以及社會人士,都開始對我口誅筆伐,他們覺得我就是個惡人,不配做老師,讓我滾出當地的教師隊伍,我在家鄉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所有憤怒的家長,都要求學校對我處分。”
“網路暴力太厲害,與其死皮賴臉的留在那裡,還不如遠走他鄉,我試圖來江南市,找到當初對不起的那名女學生,讓她接受我的道歉。”
“可是已經半年過去了,我依然對她毫無音信,我有些絕望,甚至每天晚上一閉眼,就會出現那個女生痛哭的背影,和她死去父親的哀怨眼神,我整個人都快奔潰了,我快扛不住了。”
顧晨忽然站起身,走到吳齊的面前:“要我說,這件事情大家都有錯,而你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一件事情把你折騰成這樣,你還怎麼教好自己的學生?”
“對啊。”盧薇薇也是憤憤不平:“生命只有一次,何必跟命過不去呢?你死後你的家人怎麼辦?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吳齊苦笑著說道:“謝謝你們,但是如果得不到她的諒解,我是沒臉回家鄉,也無法得到家鄉人的認可,有時候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她能解開我的心結和愧疚,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次的魯莽。”
“好了我知道了。”顧晨從盧薇薇那裡接過筆錄本,說道:“你把那個女學生的名字資訊告訴我,我們會盡量幫你找到她,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在沒找到女學生之前,不能再做這種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