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恆,今天我生日,天籟之音四號包廂午夜場,你這個麥霸到時可務必賞光哦。”
手機裡,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響起。
正徘徊在十字路口的顧恆眉峰微皺,略顯疲憊的面容上擠出一絲苦笑,說道:“不了,你們玩的開心點吧,今晚還要趕火車回老家,我一發小的兒子滿月,要擺酒席,得回去一趟。”
“那,好吧!不過等你回來後,生日禮物記得一定得補上哦!”電話那頭的口吻雖略顯俏皮,卻難掩淡淡的失望。
“一定的!”
顧恆隨口答應下來,又閒聊了兩句,結束通話電話。
看著十字路口兩邊擁擠的人潮,顧恆輕嘆一聲,默默走到公交站臺,等待著那趟三年來都從未更改過路線的902路公交車。
剛才打電話那人叫謝巧巧,和他是同事,都在市中心的一家房地產公司當銷售。
不過,對方人年輕漂亮,為人處事方面也頗為老道,在短短不到半年時間裡,銷售業績呈直線上升,似乎隨時有將他這位入行兩年的前輩給拍死在沙灘上的節奏。
無才,無財!
這便是顧恆的現狀,已過而立之年的他依舊沒成家立業,用時下比較流行的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典型的loser(失敗者)。
大抵是在謝巧巧初來乍到時,他這個領隊毫無保留的傳授了經驗,又或者是因為曾經的一次業務糾紛中,他還算高大的身影適時站了出來,再或者,是因為他那張有了細密胡茬的面孔在滄桑之餘,還有幾分小帥……
這種種因素結合在一起,導致了那個剛出校門的小姑娘,不知在何時,對他這個已經步入大叔階段的“loser”有了某種好感。
只是,他對這份好感,一直選擇裝傻充愣。
早已不再是愣頭青的他很清楚,好感並不能代表什麼,當兩個人真的走到一起後,車子房子票子這些物質基礎,足以將彼此曾經的那點好感徹底破壞殆盡。
所以,在扛不起一個家庭的重擔之前,在底線還沒有低到只管脫褲子、不去管其他之前,他不想破壞彼此之間還算要好的友誼關係。
人生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人生這條看似漫長的道路也快走完一半,顧恆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悵與彷徨,不知接下來的路,該如何繼續走下去。
安於現狀,固然可以保證自己的衣食無憂,可一個男人,肩上要揹負的,絕不僅僅只有這些。
這一輩子,他對不起誰都可以,唯獨不能辜負的,是含辛茹苦為他操勞一生、盼他成龍的雙親。
當年高考,他名落孫山,父母傾盡家底,供他上了一所學費昂貴無比的民辦大學。而畢業後,他在社會上摸爬打滾也有近十年,卻仍一事無成。
那點可憐的收入,也早已為他當初的創業夢想買了單,甚至還一度背下不少經濟與人情債。
這些年,他除了過年外很少回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自責與慚愧,無顏面見父母。
他知道,父母其實並沒有盼著他每個月寄回家多少錢。他們只是樸素的想著,兒子在外打拼,能夠多保重身體,能夠多回家走走,能夠早點成個家有個孩子……
可就連這些簡單的要求,他都無法滿足。
衣錦還鄉,這個可笑又可悲的執念,將他牢牢禁錮在了“湘江”這座鋼筋水泥打造的繁華都市囚籠裡……
“希望時光慢些吧,不要讓你再變老啦……”
熟悉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將他從苦澀的記憶中拉回,還以為又是謝巧巧,可一看來電顯示,卻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座機號碼。
“喂……”
“喂,是顧恆嗎?這裡是漣水市人民醫院!是這樣的,你父親意外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進行搶救,你母親剛才在簽字時,高血壓忽然病發……”
後面的話顧恆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整個腦袋在剎那間,宛如被驚雷擊中,不斷在“嗡嗡”作響。
這一刻,他只覺得全身力氣被瞬間抽空,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栽倒在地。
“兄弟,你沒事吧?”旁邊一位青年好心扶了一把,才讓面無人色的他沒有當場摔倒。
“不,你們絕對不能有事,我絕不允許你們拋下我,你們都要給我平平安安的活到百歲。”
顧恆視線不知不覺間就模糊了,顧不得向旁邊青年道謝,只是一個勁的失神低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