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心頭猛然一震,探手伸向床下,抓出螺桑葉。
這是真羅睺嗜好之物!
支狩真神色變得陰沉,葉片在掌心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還包卷著一顆灰白的火熒石。他默然許久,慢慢捲起一張螺桑葉,擦著了火熒石。
一點火星閃爍,葉卷泛焦,淡藍色的煙霧嫋嫋飄出。
魔軀的記憶閃過一個多年前的畫面:熔岩湖畔,真羅睺木然而立,嘴裡含著一根未曾點燃的螺桑葉卷。
“真的想好了?入了我們這一行,隨時會死,也會被拋棄。”英招站在他身邊,英姿無雙,像站在熾烈起伏的火焰裡。
“不入這一行,我也隨時會死。”
“但至少不會被拋棄。”
“生於此界,我們早已被天地拋棄。”
英招沉默地看著真羅睺,手指摩擦,一簇火星迸出,在指尖竄躍。她緩緩彎下腰,替他點燃了螺桑葉卷。
淡藍色的煙霧在兩人中間飄蕩,煙味發苦,回味時又有點甜……
“英招這是在告訴你,你被她賣了。”萌萌噠躍出識海,神色凝重地看著螺桑葉。
“我知道。”支狩真答道,一股強烈而絕望的痛楚自魔軀心頭升起,像洶湧的潮水,冰冷而刺骨。螺桑葉出現在艙房,暗示真羅睺的行蹤已然洩露。船票是英招給的,洩露訊息的也只能是英招。
英招為何要出賣自己的忠實下屬?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在這艘黑船上,又有多少魔人知曉了真羅睺的身份?
“真是個奇怪的魔女哦!”萌萌噠眨眨眼睛,“出賣了真羅睺,偏偏還要告訴他,是覺得有愧嗎?”
“大概是吧。”支狩真感受著體內魔性的躁動,一會兒哀如死灰,一會兒怒火高漲,一會兒又茫然困惑……如此動盪激烈的情緒變化,令支狩真覺得不可思議,又充滿了奇異的新鮮感。
彷彿他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著。
他凝視著靜靜燃燒的螺桑葉,慢慢地,遞到唇間,任性地吸了一口,吐出一縷如夢似幻的煙霧。
螺桑葉的氣味從口腔向身體深處瀰漫,苦澀而辛辣,回味時卻一點也不清甜。
真羅睺也是個奇怪的魔人啊。支狩真苦笑著搖頭,冷靜理智的本心壓過了魔性:“荒淵是不能去了,那邊必然佈下天羅地網,只等真羅睺上鉤。我們在其它地方下船。”說到此處,支狩真心頭驀地一跳,邪祟小娃娃說“聽到水就躲”,荒淵的“淵”字,不就帶水麼?
邪祟娃娃的話難道真是一條生路?
“篤——篤——篤——”艙房外,突兀地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