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人一邊打馬疾行,一邊瘋狂地叫喊著,士氣如虹。鐵騎像潮水一般湧進了山谷,衝出了句注山,沿著滹沱河一瀉而下,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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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城是滹沱河上游一個很普通的城池,距離廣武城六十里。它的左側是洶湧澎湃的滹沱河,右側是山巒疊嶂的長梁山,小小的城池就座落在滹沱河邊上。因為此地北有句注塞和廣武城這樣的堅城要塞,南有晉陽這樣的大城,所以官府並不重視這座地理位置不算重要的小城池,如今已經非常破敗。
審配現在就駐馬立於北城門口,望著遠處鬱鬱蔥蔥的長梁山。他的背後,站著一位全身黑色鎧甲的猛將。這猛將姓顏,單名一個良字,乃是冀州豪強顏家的子弟。這冀州顏乃是復聖顏回後裔,也算是名門之後了。
顏良躬身對審配說道:“令君,大軍列陣完畢!”
審配稍稍頷首,轉頭看了一眼顏良,又看了看後面威武雄壯的大軍,神態悠閒地問道:“子善,你看此處風景如何?”
顏良露齒一笑,拱手說道:“鮮卑人有這麼好的葬身之所,想來定會感激我們大漢人的仁慈。”
審配微微一笑,說道:“李將軍挑選的戰場總是出乎我們意料。這麼好的地方,竟然白白便宜了鮮卑人,實在可惜,可惜。”
顏良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沒有說話。
“鮮卑人快到了,大戰馬上就要開始。”審配手捋三綹長鬚,平靜地說道,“你看,鮮卑人會沖垮我們幾個方陣?”
“冀州的軍隊都是普通的郡國兵,而且他們也不熟悉這種方陣戰法,更沒有和騎兵作戰的經驗。所以,他們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顏良說道,“張楊將軍的五千兵有不少參加過跟匈奴人和鮮卑人的戰鬥,實力比冀州軍稍強一點,但也於事無補。”
顏良指著前面的山坡,冷笑道:“還好這裡的地形非常不錯,鮮卑人從北面衝上來之後,正面攻擊我們的寬度不足五百步,這樣他們一次只能衝擊我們兩個方陣。我們有六個四千人的巨大方陣,鮮卑人沒有半天的時間,休想擊敗我們。”
“他們哪來的半天時間?”審配笑道,“能有半個時辰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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眭固蹲在巨盾後面,心裡忐忑不安,神情非常緊張。
他是河內郡的人,給當地一家富豪種地,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黃巾軍佔據黑山之後,經常下山攻打郡縣,擄掠錢財,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黃巾軍裹挾到黑山的。他參加了幾次攻打小城的戰鬥,也就是拿著長矛跟在後面亂衝一氣,他甚至還沒有殺過人。然後就在去年年底一次跟冀州官軍作戰的時候,被顏良率領的大軍給俘虜,隨後就被整編到冀州軍中了。
他抬頭看看眼前的巨盾,用力吸了幾口氣。他想剋制一下心中的恐慌,但隨即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竟然顫慄起來。他趕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想到要在戰場上死去,眭固不禁想起了還在黑山上的妻子和孩子。他摸了摸藏在懷裡的錢,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第一次拿到兩百錢的軍餉,他非常興奮,高興了很長時間,他甚至看到了妻子和孩子的笑臉。但隨之他就感到了揪心的痛楚,因為他離家越來越遠,離妻子孩子越來越遠。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懷裡的錢交給妻子。如果自己死了,他們會怎麼樣呢?他們能養活自己,能活下去嗎?
眭固看看周圍的戰友,悄悄嘆了口氣。他們都和自己一樣背井離鄉來到遙遠的北疆打仗,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他們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想著家裡的親人。
正當眭固心中湧起各種念頭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大聲喊道:“將軍回來了,要開戰了。”
眭固探頭看去,只見顏良手執大刀,飛馬而來。
“眭固,你說,會來多少鮮卑人?”身邊的戰友懶洋洋地問道,“我們打個賭,誰贏了給誰一百錢。”
眭固嘿嘿笑道:“我不賭錢。上官們都說句注山以北有三四萬鮮卑人,我估計至少有一半人要先到這裡。”
“這話你也信。”那個士兵不屑地瞅了眭固一眼,忿忿不平地說道,“這些上官們壞得很,他們擔心驚擾了軍心,故意把鮮卑人說得少少的。明明前面有一萬敵人,他們卻說只有一千流寇。這種騙人的幌子我見得多了,不要信。”
“那你說有多少鮮卑人?”眭固心裡一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那個士兵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聽說前面有十幾萬鮮卑人,鎮北將軍抵擋不住,已經連敗好幾仗了。”
眭固幾乎窒息了。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滿臉恐懼地望著遠處的山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