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的五百人半路就減速轉向,在前鋒經過的路上來回趟,不知多少人被他們踩成了肉泥。後軍的五百人兜了個圈子,把右翼踩成了粉碎,然後前鋒調頭,三支騎兵從三個方向往裡這麼一壓……”
“慘,慘啊!弟兄們哭爹喊孃的求饒,可唐軍卻鐵了心的要殺光咱們,衝上去拼命的不是被鐵騎撞倒,踩成肉泥,就是被馬槊殺得血肉橫飛。最後八千人倒有三四千被擠下了河,這當口,特克斯河的水涼啊,多少人都是撲騰了兩下,就被凍僵,然後就沉下去了……”
一口氣說完這些,逃兵也像是沉到河底了一樣,漸漸沒了聲息。
喪膽之後拼命逃亡,然後又一口氣灌了這麼多烈酒,他的心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郝連齊和智鬱築鞬聽得也是陣陣心涼,沒有任何花巧,前鋒鑿穿反殺,中軍鞏固戰果,後軍迂迴包抄,利用特克斯河,將八千人生生殲滅在河畔。
幸逃生的幸運兒,多數都是在右翼的,包抄的鐵騎和另外兩隊友軍之間畢竟有個配合的過程,賊軍呈現出敗勢後,部分被擊潰的人就有了逃生的機會。
跳河的可能也有少數能逃走的,畢竟特克斯河也不是什麼大江大河,幾千人填進去,河水就算不斷流,也變淺了啊。
揮揮手,命人將這個報信的逃兵拖走,轉過身時,郝連齊滿臉都是憂色,對智鬱築鞬說道:“大王,這下糟了,這個逃卒能來,李翊恐怕也探聽到咱們的所在了,須得快些避過他的鋒芒才行。”
他現在是戰意全無了,如今的伊列,其實也是一個部落聯盟,智鬱築鞬只是實力相對最強的部落,有三萬多人馬,實力比那兩個倒黴鬼強得多。但問題是,李翊對付那兩個倒黴鬼,完全是碾壓的,他可沒自信抵擋。
依那逃兵所說,唐軍身上的鐵甲根本沒有剋制的辦法,斧鉞、鐵錘是剋制重甲最好的兵器了,可仍然奈何不了對方的鐵甲,自己上去也只有被碾壓的份兒啊。
“避?往哪兒避?”智鬱築鞬冷笑道。
“往哪兒不行啊?這西域天大地大,只要咱們不露頭,他上哪兒探聽咱們的行蹤去?”郝連齊愕然反問。
智鬱築鞬冷笑著質問道:“你自己也看到了,剛剛那逃兵被嚇成了什麼樣子。那一仗的倖存者雖少,但也不是絕無僅有,少說也有百十個人吧?這些人四散而逃,訊息很快就會擴散開,你想著避開,其他人會怎麼想?他們還有膽子繼續撲騰嗎?”
“這……”郝連齊念頭一轉,就想明瞭其中關竅,冷汗涔涔而下,轉眼就汗流浹背了。
智鬱築鞬搖頭道:“李翊這招是殺雞儆猴,放在中原,訊息傳開後可能會引得群情憤慨,但咱們那些弟兄恐怕就……”
不用智鬱築鞬提醒,郝連齊也知道,崇尚弱肉強食的人,遇到強的逆天的強者時,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夾著尾巴開溜。就算有少數頑固分子打算負隅頑抗,也扭轉不了大勢。
跺跺腳,郝連齊焦躁起來,問道:“那怎麼辦?總不能現在就跑路吧?這仗不是才開了個頭嗎?”
“怎麼辦?”智鬱築鞬眼中精芒一閃,霍然而起,厲喝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讓某會會他的無雙鐵騎,給我那死去的岳父報仇!”
戰爭,通常是看起來簡單,但臺前幕後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算計和原因。
這場大戰,在鮮卑人一方而言,面對面的會戰,從一開始就是要極力避免的。而智鬱築鞬和郝連齊在先頭部隊慘敗的情況下,做出迎戰的決定,固然是智鬱築鞬復仇心切和視死如歸的勇氣使然,同樣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這次鮮卑人的行動,趁機渾水摸魚的何止數萬?
整個伊列國的鮮卑人,倒有超過半數進入了大唐境內,大肆燒殺劫掠,有若狂歡一般。
智鬱築鞬雖然是名義上的鮮卑大王,卻沒本事把所有人都統和起來。但只要有這些人的存在,哪管唐軍再怎麼強悍,想平定烏孫地區也也要花費相當的時間和精力。
至於李翊的親衛騎兵,如果識相的話,他就應該繞道。否則一路戰下來,哪怕是十個鮮卑人才能拼掉一個唐軍騎兵,走到惠遠城之前,六千騎兵的血也會流乾。
然而,在第一場遭遇戰之後,整個烏孫境內呈現出的是千軍萬馬避黑騎的情況,數萬鮮卑餘孽偃旗息鼓,屏聲凝氣,再無一人敢於擋在唐軍的前進路線上。
而隨著訊息的擴散,唐國人大受鼓舞,漸漸的從堡壘、城寨中走了出來,不再各顧各的,而是團結在一起。一面對已經喪膽的賊兵窮追猛打,同時紛紛派遣使者往特克斯河拜見李翊,表示恭順之意。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境內的幾支唐軍隨時都有可能恢復聯絡。等到徐晃分兵北上,或是御林軍的先鋒進入烏孫,便大事去矣。
故而,儘管心裡有一百一千個不甘願,但智鬱築鞬還是和郝連齊一道,率部南下,準備在特克斯河河畔與李翊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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