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深林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

這個夏季，似乎不是那麼悶熱難耐。

自從大華部落和尚狼部落合併，就有了五百多族人，天氣晴朗的時候，會有一百個男性壯年外出狩獵，一百個年輕女性在山洞附近採集食物，剩下的一百多壯年留守在山洞保護老弱病殘，遇到突發情況也可以及時防衛。

李不渝不過是十三歲，雖然在他們看來都是需要被保護的小孩子，他卻還是一直跟在華陽身邊，一起去樹林裡摘野果子，一起去大河邊看花看夜空，一起在山林裡狩獵。

遠古時期，並不是一個人能單打獨鬥的時代，這裡需要族群，需要部落，需要很多人一起同進退。李不渝後來才知道，華陽那天是被人引誘到樹林深處的虎穴，如果不是自己，可能不死也要脫層皮，至於是誰，他沒有說，不過李不渝還是發現他看華泰的表情很冷，很多次華泰嬉皮笑臉的時候，他都捏著拳頭青筋凸起。

這一日，他們和十個壯年一起去狩獵，在追那隻受傷的鹿的過程中，來到了一處從未去過的山坡。

這山中土地貧瘠，除了裸露的岩石，就是薄薄的土層，縫隙中只有低矮的荊棘灌木，上面結了很多碧綠色的小野果，並不顯眼，散發出詭異的氣味，間或有幾株葉子肥厚的小植物，圓潤可愛。

他們追著傷鹿一直到了山頂，鹿站在湖邊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圓溜水潤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決絕，它悲鳴一聲，轉身跳進湖中。

“噗通……”

濺起的水花落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恰逢此時，李不渝半張著嘴驚訝地看著寧死不囚的鹿，有滴湖水濺進他的嘴裡――微苦，很澀，還很鹹――鹽！

略一思考便知道此處乃山頂凹陷處，積累了許多年的雨雪，卻沒有發源出河流，湖水無法“新陳代謝”，只能被太陽和山風蒸發，帶去多餘的水分，日久天長，這天池便成了鹽湖。

族人剛想跳下去把鹿撈上來，這可是今天唯一的獵物，廢了那麼多功夫，怎麼可能因為它的精神而放過它。

“等一下！”，李不渝拽住華陽的胳膊，小聲說，“這湖水有大造化，你讓他們都去找一些樹枝幹草，能燒火就行，你幫我鑽木取火。”

李不渝環顧四周，轉悠了半圈，尋找到了了一塊中間凹陷下去的薄石板，華陽將石板搬到李不渝搭的兩塊石頭上，族人也帶著樹枝和乾草回來，華陽迅速的鑽木取火，在李不渝的指揮下，讓柴火在石板下熊熊燃燒。

李不渝用手捧了許多湖水放在石板上，看著湖水咕嘟咕嘟地沸騰，水分不斷蒸發，石板上結了一層白色的晶體，他不斷的加入湖水，在高溫加熱下，白色晶體不斷增多。

日薄西山，木柴已經燒完，石板也逐漸冷卻下來，李不渝拿起那塊拳頭大小的白色的石頭，在石板上摩擦兩下，用食指沾了些白色粉末放進嘴裡，雖然還有淡淡的苦澀的味道，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粗製濫造的食用鹽。

下山的時候，李不渝寶貝一樣的揣著那塊鹽疙瘩，華陽見他掩藏不住的笑意，也開始期待它的真正用途。

兩個族人扛著他們的大功臣，也就是那隻鹿，忽然被土石絆住，踉蹌一下，差點摔進灌木裡，他忽然發現那些碧綠色的小果實，喊住了首領華陽。

華陽小心翼翼地摘了幾顆小小的綠色果子，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些刺鼻，但不是很難聞，也不知有沒有毒。

李不渝從他手心捏了一顆，細細觀看，又放進嘴裡嚼了嚼，立刻將它吐了出來，是藤椒，見華陽擔憂地拍著他的背，安撫地笑著說，“藤椒，和鹽一樣，都是很重要的調味料。晚上做給你吃呀，你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美味了。”

華陽吩咐族人多摘了一些，這才打道回洞，終於在太陽完全落山前，緊趕慢趕地回到了山洞。

今天又是收穫滿滿的一天，其他去狩獵的族人也已經回來過了，他們帶回了十幾只小野物，負責採集的女子帶回了很多野果、野菜和蘑菇。

李不渝席地而坐在火堆邊，手裡拿著裹了一層藤椒碎渣和汁液的肉串，慢慢地烤著，見火候差不多，撒了一層鹽粉，忽略族人們吞嚥口水的聲音和充滿渴望的火辣辣目光，咬了一口，既示意沒毒，也是在嘗味道，他獻寶一樣地將肉串遞給華陽，“你快嚐嚐我的手藝，保證好吃到讓你能吞了舌頭。”

華陽毫不猶豫地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個肉塊，得意地點點頭，細細咀嚼，慢慢吞嚥，享受那直擊心靈的美味。他沒有去管那些老者想要阻攔的傾向和批評的眼神，向瑜郎表達了謝意之後就接過肉串埋頭苦吃，果真是他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的美味，他猜測到了會很好吃，只是沒想到會好吃到這種程度，似乎自己之前過的都是茹毛飲血的生活。

肥瘦相間的烤肉串，肥肉香而不膩，瘦肉勁而不柴，嫩滑，焦酥，椒麻，鮮鹹，那種從未有過的藤椒和食鹽的完美結合，簡直可以說是“人間難得幾回”。

華陽吃完肉串，意猶未盡地星星眼看著李不渝，“好吃好吃，還有嗎？你真厲害，我們明天再去那個山上，多派一些人，多收一些食鹽和藤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