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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聲
兩日後。
傍晚散值,上官蒼蒼駕馬回到宣陽坊,步入上官府所在的街巷時,巷子另一端駛來一輛馬車,前窗兩側雕鏤著牡丹花樣,很明顯是洛城世子府的馬車。
蒼蒼翻身下馬,與此同時馬車裡的人也走了出來,她牽馬走近府門口,在階前抬手俯身向對方行禮:“奴婢見過世子妃,世子妃金安。”
她帽翅的影子映在白牆上,像一對鳥翼,又像一雙蝶,擾亂了梅寒遲的視線。
寒遲看著空白底色上的那片斑駁,開口道:“典贊請起身,不必多禮。”
蒼蒼穿著官服,寒遲稱呼她的官職倒是避免了兩人之間的些許尷尬,“平日裡我出門不多,今日入宮拜見梅妃娘娘,回府時路過上官府,便想來瞧瞧你。”
蒼蒼起身後說:“那便請世子妃到府上歇歇腳吧。”
蒼蒼帶著寒遲在花廳裡落座,蒼蒼問:“世子妃想喝什麼茶?”
“有紫荀麼?”
“有。”
蒼蒼沏好茶,寒遲道了聲謝,從她手中接過茶盅,環視周圍的花叢後低頭抿了口茶道:“眼下京中最時興鬱金香和菩提,不見典贊養這類花。”
當下時興的花品種很多,蒼蒼不知寒遲為何只提鬱金香和菩提這兩種花,雖覺莫名其妙,但她沒有冷落話頭,“奴婢沒有講究,哪些花種容易尋得就種哪些花。”
聽到蒼蒼願在她面前以“奴婢”自稱,寒遲心中隱隱作痛,她覺得蒼蒼很虛偽,似乎是在炫耀,炫耀自己以一個奴婢的身份都能得到獨孤上野的珍視。她沒有再提那些花,從袖筒裡取出一隻香囊放在桌上,“其實我今日來,是要歸還殿下的這只香囊……”
話說了半截,寒遲就頓住了,雪峙接上她的話道:“這只香囊是殿下兩日前落在世子妃這裡的,近日殿下忙著查案,食宿都在京兆府衙門,世子妃不便前往打擾,典贊最常見到殿下,還是請典贊得空把香囊還給殿下吧。”
這番話自有深意,簡短一句開頭就把某些事情渲染得曖昧不明。蒼蒼一隻手搭在桌邊,手指在寒遲的視野裡蜷了起來。寒遲不敢抬頭探究她的神色,方才入口的熱茶阻塞在喉頭怎麼都咽不下去。
“我先走,今日就不打擾了。”她咬唇起身,“不必送了。”
寒遲不等蒼蒼回應,含淚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剛剛喘上一口氣,緊跟著呼入的花香噎得她還是難以呼吸。登上馬車等到車簾放下後,她終於忍不住彎下腰,把臉埋在手心裡抽泣起來。
“我……我不該聽從梅妃娘娘出的主意……我不該……我不該那樣對待她……”寒遲愧疚難當,這是她第一次對他人惡意相向,她厭惡這樣的自己。
“姑娘……”雪峙心疼的撫摸她的後背,“都怪奴婢,奴婢不該多嘴替您說話的,梅妃……梅妃娘娘向著您沒錯,可說到底娘娘是向著燕王府的,姑娘若覺得為難,咱們今後自己拿主意,姑娘心善,玩不了手段,那便不玩。他們一個個的都有宏圖大志,嘴上叫得好聽,誰又真正在意過姑娘?奴婢以前覺得姑娘該爭,現下不這麼覺得了,說一千道一萬,姑娘還是要為自己做主,惠及他人前先為己。姑娘喜歡殿下,那就還喜歡著,只是別再讓任何人教您怎麼做了。燕王府也好,梅府也罷,他們的事往一旁晾晾吧,姑娘喜歡吃什麼,穿什麼,什麼人,這在奴婢眼裡最重要。”
蒼蒼聽著府門外的馬車走遠,她起身靠坐在石桌邊緣仰面,把那隻香囊放在自己鼻樑上,合上眼時她嗅到陌生的一股香味,片刻後她輕聲笑了。
等她再次睜眼時,有人入了院門,懷裡抱了兩只花盆遠遠笑著向她走來,他沒有穿世子袍服而是穿著京兆府簡潔的官袍。她沒有動,靜靜望著他走出夕陽,黃昏沿著他的袍尾流淌,灑了一地金光,他像是被天色浸透了一般。
人至面前,蒼蒼撐在桌邊的手抬了起來,接過他捧來的花,一株菩提,兩株鬱金香。“殿下為何送我這個?”她垂眼嗅著花蕊問。
是陌生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