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sp; 皇后說完這話，皇帝沒接話。

&nsp; 同一份沉默，各人有不同的理解。

&nsp; 她覺得他沒有第一時間怒斥自己，就是有戲。畢竟嘛，她剛才還是很“婉轉”地沒把話說全，在正經人家庶子都該交給嫡母養育的，庶女也得拿過去給嫡母瞧瞧，嫡母瞧不上才恩准養在姨娘膝下。要她想，她要是有權能將不聽話的嬪妃發賣了才是最好的。

&nsp; 而蘇總管只有一個想法。

&nsp; 如果可以，他想退出去讓自己幹孫子進來站崗——

&nsp; 顯然是不能的，於是他只能往牆角縮了縮，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心中直嘆氣，皇后啊！世間乃至後宮女子追求的絕大部份東西她都有了，皇上一直為她設想，即使她善妒愛作，後宮隔三差五的出亂子，宮權也一直牢牢收攏在她手中，憑的是她的本事嗎？憑的皇上的旨意。

&nsp; 皇帝原本拿起茶要喝，聽完這話又放下了茶盞。

&nsp; 在這建章宮，他才剛坐下，就想站起來走了。

&nsp; “朕最近經常在想，以後景兒挑婚事，一定要由朕親自過目，考察過了準王妃的辦事能力，才談其他。”

&nsp; 皇后一怔。

&nsp; 皇帝接著說了：“娶妻不賢，後患無窮。”

&nsp; 一句不賢，讓皇后臉色隱隱發白。

&nsp; 她還要據理力爭：“庶子交給臣妾養，才是對他更好的選擇，皇上即使是心疼熙嬪，也須知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據的是她自己相信的理。

&nsp; 雲皎不在他跟前，沒見到人時，理智佔據上風。

&nsp; 親情在皇帝眼裡都看得很淡，讓他選，抱養在皇后底下真是不錯的選擇，他願意有這一層更高貴的出身，但前提是皇后是個明白人，能把兒女養育好。

&nsp; “你說用熙嬪的妃位換取一個兒子？”

&nsp; 皇帝起身：“熙嬪的妃位，會待平安誕下這一胎後由朕親封，不用皇后操心。”

&nsp; 聽皇上的意思，這是早就定好了要給熙嬪妃位，全然沒打算跟她商量。

&nsp; 皇后先是感到冒犯，接著見他起身要走，又慌張下來：“皇上！”

&nsp; 他腳步一頓：“皇后還有何事？”

&nsp; “今日……今日是十五。”

&nsp; 他該留在建章宮，這是祖宗定下的禮法不可破。

&nsp; 皇帝卻感到極度的厭倦，為君不能輕易離宮，連在宮中待在何處也有規定，他還不能任性一回？朝臣拿這事跟他說嘴就罷了，偏偏是皇后！坐著中宮皇后的寶座，正事不幹，率性而為，多放縱，多痛快。

&nsp; “今日是十五，”

&nsp; 他重複了她的話，只是薄唇揚起，淡淡一笑：“但朕是皇帝。”

&nsp; 語畢，皇帝不再理會身後的聲音，離開了建章宮。

&nsp; 要是最下皇后的面子，那必然是轉身去鹹福宮。

&nsp; 他在原地躊躇了一會。

&nsp; 天子一怒之下，伏屍百萬——那是在正經政務上。

&nsp; 在私事上，他終究是規矩人，於是一怒之下，也只能是一怒之下了。

&nsp; “擺駕回乾坤宮。”

&nsp; 挑燈肝摺子肝到半夜，再在紫宸殿後將就睡一覺，是皇帝最大的叛逆。

&nsp; ……

&nsp; 翌日，不用太后去請，皇帝一大早就自己去了長樂宮請安，順便向母親解釋昨日為何和皇后不歡而散。

&nsp; 太后先是震驚，接著是訕然。

&nsp; 王妃是她挑的人選，江貴人也是經過她掌眼的，可見她在看女人的方面，眼光並不佳，還連累兒子。子不言母過，皇帝只是吐苦水：“朕從來沒因為生不出來的事情向皇后抱怨，前朝有微言的摺子也被朕擋了回去，一再安她的心，怕就是怕安得太多，讓她驕縱起來了。”

&nsp; “敬重皇后，是盼她行使宮權時暢順，少打擾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