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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再加上我幾乎天天的到來,這讓房東很是反感,畢竟房東老太太也不是第一次說我比較吵了,或許我可能真的有些吵,但真的吵到房東了嗎?奶奶的房間和房東的房間離了十幾米遠呢。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如果我說我只是個孩子,那麼我相信沒有人會反駁這句話,畢竟我只有十六歲而已,再一個這應該是父親的事情吧?可是父親對此不聞不問。

父親?哦,不對,這不是父親的事,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一瞬間我恍然大悟,是我從奶奶手中拿走了只屬於奶奶自己的家,至此奶奶才有了今天的落魄與雪上加霜,都是我害的,當時我就不應該那麼自私,不應該從奶奶手中奪走她的家。

但已經發展到如今的局勢,事情早已脫離了我的控制能力,故此我唯有安慰奶奶這一條路可走,因為我真的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當然,我也開始憎恨父親,父親明顯利用了我巨大的人性缺陷,從而控制了我,是這樣嗎?可是最終說到底,還是我自己將奶奶的家弄沒了,因為我早就知道,那新房子蓋起來以後,那根本就沒有奶奶的任何事,其實奶奶可能比我更加清楚,但為什麼奶奶還要把地皮給我呢?我完全不明白。

是的,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如今奶奶呆在別人家裡,被別人嫌棄著,都不敢高聲說話,甚至起床都要躡手躡腳的……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奶奶沒有了她自己的家。

我麻木的抽著煙,我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隻是我自己,看著煙霧從自己嘴巴里出來,飄散於別人家的空氣裡,至此內心無比酸澀……

我不想呆在奶奶家了,說具體點,就是不想呆在奶奶租的地方了,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連最後的家都徹底失去了,我也開始漸漸懂得,地獄其實就是地獄,即便裡面的景物做了改變,那也改變不了地獄的本質,也就是說,即便父親蓋了新房子,房子再新再氣派,那也是對我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那地方並不是因為建築風格的奇特,我才把那裡視為地獄的,而我把那裡視為地獄,那是因為那裡住著製造地獄的人類。

這時我從奶奶家出來已經有一會了,我抬頭看著刺眼的陽光,或許對別人而論,這陽光並不刺眼反而很溫暖吧?畢竟我經常不怎麼見太陽的,好像成為了一種夜行動物。

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我心酸的時候,總是在進退兩難絕望至極的時刻,那就總是會想到文靜,幻想著她依然坐在我前排,我可以趴在桌子上,無時不刻的看著她,或許在那刻,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孩子,還是真實的一個人呢?

可刺眼的陽光又把我狠狠的拉回現實世界中,這個讓我痛苦到絕望的地獄,我從靈魂深處幻想著,想要逃離這個地獄,因為這裡太可怕了,我根本無法承受因自己的過錯,而犯下將奶奶最後所有一切都剝奪的事實真相,或許我真的該死了,我一直想著,也許我死了就不用再承受這些人世間的痛苦了。

是的,小時候在學校,每一次被同學欺負後,每一次被老師冤枉後,我都或多或少的想過去死,但我現在長大了,我知道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即便我死了,而奶奶的現狀還有我曾經受過的所有委屈與冤枉,那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將永遠沉入晦澀的塵世中,所有認識我的世人,都會以為我罪大惡極,最終老天爺殺了我呢。

不對,絕對不是這樣的,其實我只是怕死而已……

此時大街上所有在陽光下的景物,對我而論,那完全就是失去了色彩,不是黑白,也不是彩色,而是一種我根本無法分辨的色彩,總之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而已。

我麻木的走到了黨校,我來這裡是因為我姨夫爺在這,姨夫爺是黨校的校長,我的確是來找我姨夫爺的,但又不想打擾他。

姨夫爺微胖,他整個人給我的感覺,那簡直猶如天神一般的存在,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但我可以說,每次站在我姨夫爺面前,我感覺自己像個可有可無的微塵一般。

姨夫爺我是從小就認識的,畢竟離得不遠,而且我姨婆特別喜歡我,故此交集比較多,姨夫爺是個文人,他總是喜歡用一個破水杯裝半杯水,然後拿著毛筆蘸水,在水泥地上寫毛筆字,前面寫,後面幹,然後繼續迴圈。

我幾乎每次見我姨夫爺時,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練毛筆字,而且我從未見過姨夫爺發過火,甚至在我印象裡,姨夫爺最大的表情變化,那僅僅是一個微笑。

我記得小時候我學畫畫,我畫了兩條龍,我姨婆要看,姨婆看後一直誇讚我畫得非常好,只有我姨夫爺微微一笑,說:畫得跟兩條蛇似的。

我知道姨夫爺說了真話,而且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見到姨夫爺微笑……

但我現在來黨校做什麼?或者說找姨夫爺做什麼?我完全不知道呢,我也感覺自己此刻簡直莫名其妙。

甚至我剛進黨校,然後走過中間的小花園,馬上就可以看到大廳裡的姨夫爺,他穿戴整齊,一身西裝,依舊蹲在水泥地上,寫著毛筆字,依舊是蘸著水寫,可對姨夫爺來說,是墨水太貴?還是宣紙太貴?我想可能都不是,那是為什麼要這樣寫呢,或許我也正在找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