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愛吃“時鮮”的菜,才嚮往見她。
而是因為嚮往見她,才愛吃“時鮮”的菜。
禁足十餘日,未曾踏出府門一步,他想了許多,從裴家到岳家,從裴寺光到裴七郎,從聖人究竟想要什麼到聖人究竟想要他做些什麼,一環扣一環,他看清了聖人想借此機會徹查清理世家的心思,順水推舟幫岳家落井下石。
他做了這麼多,解除禁足的第一件事,並非進宮謝恩,也非向母妃順嬪報平安,而是採摘一束芍藥花,來到了“時鮮”見她。
看看她,還好不好?
哭泣的含釧、倔強的含釧、鼻青臉腫的含釧、巧笑嫣然的含釧...
在經歷了白石觀一事後,在親手砍殺裴七郎後,小姑娘怎麼樣了?
小肅說,掌櫃的臉上還有淤青。
小肅說,掌櫃的脖子上的血痂結殼了。
小肅說,掌櫃的重新開了“時甜”,把先前送到秦王府的冰粉,作為夏日時令茶飲推出,食客反饋挺好的,許多夫人奶奶們都愛吃。
小肅說,“時鮮”也要營業了。
一切聽起來風平浪靜。
可他還是不放心。
怎麼可能風平浪靜?
一個未經世事且單純快樂的姑娘,在經受如此事件後,怎麼可能風平浪靜?
他害怕她從此一蹶不振,害怕她日日夢魘,害怕她陷入深深的懷疑與自責。
更害怕她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從前的光。
花兒應當被呵護在溫暖的室內,被充足的陽光包圍,不需要她披荊斬棘,不需要她堅強韌性,她只需要快樂,只需要平安,只需要...在他身邊。
徐慨從未如此渴望過什麼。
那夜火光中,他尚能將話與心緒收拾乾淨後妥帖存放,可如今,在掛憂了十日、擔心了十日、思念了十日後,再見含釧? 他自己都知道? 他看向含釧的眼神裡,藏了許多從前沒有的東西。
他想一直看著她? 一直。
可...
徐慨手中緊緊握住竹筷?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他一下子醒轉過來,連忙低下頭? 素來冷漠安靜的神色有了些許裂痕。
這些裂痕,含釧沒看到。
含釧進灶屋? 給嗷嗷待哺的張三郎找吃食去了。
找了半天? 找到了一屜沒蒸熟的小籠包,含釧生火上灶,把小籠包蒸熟後包起來讓張三郎帶回去。
徐慨無聲無息地吃完麵,張三郎心滿意足地抱著小籠包? 二人結伴踏月而歸。
徐慨揹著手走在前面。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張三郎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影子? 唯恐一腳落空踩了上去。
快走到秦王府了。
張三郎鼓起勇氣,“秦王殿下...”
徐慨半側了身,低低垂首,側耳傾聽。
張三郎舔了舔嘴唇,有些話吧? 著實不該他說。
若是裴七郎,他? 英國公府還有些底氣去攔。
可若換成了四皇子,甭說他了? 便是他老子也得掂量掂量,有無資格說這番話。
可他不說? 誰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