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能寺是皇家寺廟,位於陽臺山麓,一座千年古剎,專供皇親國戚上香禮佛,素日緊閉廟門,每逢初一十五開門迎香,陽臺山沿邊的鄉親鄉民最喜相約廟會,春採玉蘭、夏拜寄柏、秋求銀杏、冬拜靈泉,寺中環玉蘭、靈柏、銀杏等樹木灌叢,中庭一座四季不凍、常年不衰的龍首靈泉,一走進去便覺靈氣逼人、佛法自然。
二十萬兩雪花銀啊...
供奉了二十萬兩雪花銀才拿到的名帖...
就算沒靈氣,也得說有。
就算沒佛法,也得硬撐。
含釧跟在薛老夫人身後,頭垂得低低的,從雲能寺側門入內,要走過一截高高的雲梯,含釧在心裡粗略估計了一下,至少得有一千來步梯子。
愣是走得有些沒怎麼動彈過的小姑娘“呲”地發聲。
比如,含釧隔壁的尚家齊歡。
含釧微不可見地伸手扶住齊歡。
齊歡回過頭朝含釧甜甜一笑。
含釧心都快化了。
齊歡旁邊的,也是個老熟人——左三娘走得大步流星、目不斜視,像個虎虎生風且勇爭第一的走路比賽隊員。
也不知她走這麼快乾啥。
她走得一快,連帶著這一行的小姑娘都腳跟腳地走得飛快。
齊歡氣急敗壞地拍了拍左三孃的手背。
含釧埋頭笑得不行,緊張忐忑的心情一下子被衝散了許多——薛老夫人看起來面上淡定,實則...實則也緊張...昨兒個夜裡把她從睡夢中薅起來試衣裳,一連試了好十幾套,要不說豔了,要不說淡了,要不說沒腰身,要不說太婀娜,反正沒一套入了她老人家的眼。
含釧低頭看了看最終雀屏中選的這一身,蜜合色掐銀絲斗紋錦上添花小襖、蔥黃綾棉裙、一雙軟底珍珠繡鞋,整一身清爽乾淨,不顯張揚,卻也瞧上去不便宜。含釧低了低頭,鬢間涼滋滋兒的,攛的珍珠蓮葉串兒掃在面頰上,窸窸窣窣的,只有她自個兒能聽見。
這可是薛老夫人選了一個時辰才挑中的穿搭。
照她老人家的話是,低調中透露著奢華,沉靜中透露著活潑,清冷中透露著甜美。
含釧覺得,這一套薄薄的衣裳,揹負了太多。
雲梯還沒爬完,一抬頭,還有一段長長的臺階兒。
齊歡輕輕喘著氣兒,撞了撞含釧,頭向後一甩,努努嘴,示意含釧看過去。
含釧回頭眯眼看。
在人縫中看到了爬雲梯爬得滿臉通紅的張霽娘。
“...聽說,她祖母舔著臉又入宮求宋太后。這回龍華會,除開皇嗣和宗親,外命婦原本定的是十一家,結果昨兒個晌午變成了十二家,多的就是她們家...”
齊歡氣喘吁吁,手撐在含釧手腕上,借力朝上爬,“...老太后是來敦促咱們鍛鍊體魄來著...”
氣兒都喘不勻了,這姑娘還在叨叨,“呼呼,是有多不要臉?她名聲都快爛成篩子了,還往熱鬧堆裡湊?我要是她,早絞了頭髮做姑子去!這次來幹啥?來的十一戶人家,要麼是像老左那樣的簪纓世家,要麼是像你這樣的當朝新貴,她...”
齊歡一口氣沒接上,含釧趕忙幫忙拍了後背。
齊歡喘得不行。
再一看,同行的夫人奶奶們,大多都漲紅一張臉,約莫是沒想到今年的龍華會,其實是場競走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