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等到阿娜希塔第二天早上醒來出門的時候，那隻黑臉小羊早已經沒了蹤影，如果不是草叢裡某些散亂分佈的小黑點，她可能會覺得昨晚看見羊指是她的錯覺。

老城區的許多舊房子都被空置著，也不知是主人去世還是出了意外，阿娜希塔順著小路往下走去，零零散散幾個屋子還有人居住的跡象，而且看起來屋主普遍上了年紀，雖然她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但阿娜希塔的直覺告訴她，他們在觀察她，就像是舊年的影子，安靜且長久地凝視。

走在商業街上，雖然時間仍然算早，但人顯然已經很多，街上人們的交談聲，遠遠的彙聚成嗡嗡的聲波，但當阿娜希塔靠近時，就像是太陽照射下融化的雪花一般，那種對話聲就自然而然的消弭了。

他們似乎不習慣面對陌生的面孔時交談，不過阿娜希塔也並不在意，走進一家超市，打算買了東西就打算回去，她無意間聽見貨架後面有人在低聲的交談，“最近從小鎮外來的...”

小鎮外面來的？是說她嗎，阿娜希塔起了興致，抱著自己要買的東西，放低腳步聲繞到貨架另一邊，然後靜悄悄地朝那兩個人走去。

“是啊，今天早上我還看見...”又來了一個，那人的同伴接茬接了一半，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

“看見什麼？”旁邊的人正拿著貨架上的商品仔細觀察，並沒注意到阿娜希塔朝這邊走來，“要我說...你掐我幹什麼？”她轉頭不滿地盯著同伴。

“咳咳。”同伴咳了兩聲，然後朝她使眼色。

那人順著示意扭頭，正好和阿娜希塔對上眼，然後她倆尷尬地看著對方拿了一包麥片，又燦爛地沖她們笑笑，繼而從她們身邊走過，擺明瞭是聽見她們的對話。

等她的身影重新消失在視線裡，兩人的爭吵聲也傳了出來。

“你剛剛怎麼不小心點？我都提醒你了。”

“我怎麼知道你突然不說話是為什麼？”

“你就不能反應機靈點，你又不是不知道教團一般拿那些外面來的人幹什麼。”

“行行行...我知道了，就你麻煩。”爭執逐漸低了下去。

阿娜希塔不知道的是，正當她在小鎮上閑逛時，一個熟人在別人的帶領下也進入了小鎮。

“你們這管得還真嚴，一個小鎮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西比爾小姐，您肯定還不知道其中所蘊含的價值，如果你知道了肯定會認同神對這裡的保護。”

西比爾對於對方這種自我誇耀的行為並不感冒，明明只是個受人差使的信徒，卻和他認定的神與有榮焉，也不知道他的神是否願意和他同享這份榮光，她無聊地看著車窗外面的場景隨著車輛的移動緩緩倒退。

幾天前那兩個已經撤離哥譚有一段時間的人重新過來找她，說是有故人想要見她，她下意識就想直接拒絕，但是他們言語裡透露出來的威脅之意讓她轉念選擇過來見見他們。

不知道阿娜希塔有沒有找過來，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打在坐墊上，她將手伸過去，感受到一種極輕的暖意在手背蔓延開，現在也沒辦法可以聯絡上阿娜希塔，但她相信她們兩個會在最終的目的地見面。

車順著一條路緩緩往小鎮另一端駛去，最終停在一棟孤零零的樓房前面。

巴斯特下車替西比爾拉開車門，而艾伯則從另一邊的副駕繞過來，“希望我有這個榮幸為你帶路，西比爾小姐。”

他說話看似客氣，實則和巴斯特一人佔據了西比爾一邊，將她隱晦地夾在兩人中間，防止她因為什麼不知名的原因反悔逃跑，畢竟按照他們之前的接觸來說，這個小姑娘脾氣並不算太好。

西比爾看了他們一眼，對於他們在想什麼心知肚明，但是她也沒多說什麼，在她看來這種行為過於無趣，有空還不如在腦子裡推演幾個化學公式。

艾伯將她領到了一間會客室裡，然後給她倒了杯茶，“請您稍微等待一下，巴斯特已經去請示神了。”

“......”西比爾沒有說話，但艾伯也不感到尷尬，放下水杯就泰然自若地站到了靠近門口的位置。

又過了一會，一陣雜亂且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然後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一個滿臉激動的胖男人直接沖過來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問道，“西比爾，是你嗎？”

“你別這麼著急啊，畢竟這麼多年沒見了，西比爾能不能認出我們還是個問題。”從他身後冒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他的臉上掛滿和善的微笑，“西比爾，你還記得我嗎？”

“對啊對啊。”又一個小鬍子男走進來，認同地附和著。

西比爾就這麼看著他們表演，反正自開啟始的那一刻，她就承認自己被那種濃濃的、虛偽的人造情感給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