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質疑魚龍街登樓所具備的能力,但沒有人會想到在那場大流血後的第二天,魚龍街就恢復如常,四周的建築也都一併修葺如新,完全看不出破壞過的模樣。
旬二在三樓向下望冷清的魚龍街,目光中充滿了憂思。
君與同死了,君遠歸走了,東錦宮沒了聲音,他該去依附誰?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只適合在幕後出謀劃策,遠不能站到幕前指點江山。選擇依附的物件,就是在選擇命運。
“二爺,一切都打點好了。過兩天,咱魚龍街就恢復如常了。”君與同死了,旬二卻沒有讓魚龍街立刻渙散。
“九爺的事呢?”
“下午出殯。”
旬二沉默了片刻,問道: “去過瓜柳衚衕了?”
“剛派人去了。”
“把人叫回來,我去吧。”
“二爺?”屬下不明白旬二為什麼要去做這樣一件小事,現在魚龍街還仰仗著旬二撐著。
“誰都不用跟來,我自己去。”旬二沒有讓任何人跟來,一個人向著瓜柳衚衕走去。
走過冷清的魚龍街,穿過鬧市,再轉進幽靜的小巷,在安靜與喧囂間來回穿梭,旬二的心裡五味雜陳。
說到底,還是君九爺看的透徹。任何人都只是時代中的一滴水,最關鍵的還是要看清楚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時代。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時代?
又該如何抉擇?
無數的思緒在腦海中冒出來,不知不覺中,旬二已經來到了瓜柳衚衕。他問了問寧獨的家門,在其前站了片刻,敲了敲門。
“誰呀?”自從被半騙半強地帶到過登樓後,胡然就不再輕易開門,也不再輕易相信別人了,學會了站在門後謹慎地將對方問個清楚。
“魚龍街登樓的,來請你家少爺。”
“少爺,來叫你的。”胡然對躺在藤椅上敷冰毛巾的寧獨說道。
寧獨雖然閉著眼睛,但是還沒睡過去。他聽出了旬二的聲音,想了片刻,拿掉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水,向著門走去。
“我來開門。”
“哦。”胡然接過毛巾,沒有跟上去,臉上有些許的不開心。她不想再去那個什麼魚龍街什麼登樓,那個是非之地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寧獨開啟門,看著旬二,問道:“什麼事?”
“九爺下午出殯。”
寧獨盯著旬二的眼睛好一會,問道:“你準備讓我以什麼身份去?”
“繼承者。”
“好。”
旬二沉思了片刻,說道:“小寧爺,您走出這一步,就不能回頭了。”
倘若真的以魚龍街繼承者的身份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那麼這個臉上還有稚氣的少年必定會成為無數人的目標。麻煩的小魚小蝦且不說,魚龍街可是得罪了東錦宮那個龐然大物。一個少年,撐的起來嗎?一步踏出,想回頭就不再可能,修行對他來說都將是一件難事。
“胡然,走了。”寧獨回頭喊了一聲,邁過了門檻。“我接了登樓,就沒想過讓出去。”
從旬二問到寧獨答,沒有遲疑與猶豫,彷彿寧獨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旬二向後退了半步,給寧獨讓出了路。君九爺的選擇總是那麼正確,眼前的小寧爺現在或許還不怎麼成氣候,日後卻必定會成為另一個君九爺。
最後,旬二還是選擇了君九爺的選擇。
百人的長隊已經立在了魚龍街,白色紙錢在人群的空隙中飛舞。
沒有人去號召、去組織,這些人全是自發來的,其中不乏修行者跟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都是曾受過君九爺的恩惠,如今還記在心裡,就算魚龍街得罪的是東錦宮,他們也得送君九爺一程。
按照君九爺的意思,他的葬禮非常簡單,甚至不需要人全披白色孝衣。旬二隻是給寧獨的左臂繫了一根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