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市較往日少了幾分喧囂,多了幾分等待。不論是船上的船伕,還是依靠在高樓窗戶的婦人,都望著同一個方向,傳聞今天有新官來接管方圓市,閒來無事的普通人都想看一看。
由遠及近,一支船隊向著方圓市緩緩駛來。船隊的正前方是一艘六丈大船,三層樓之高,吃水極深,稱得上是龐然大物。船頭立著三人,趙新澄站在最前方,烏紗帽、團領衫、素銀束帶,神采奕奕。其後分別站著同知跟通判,也都穿著正統官服,威風凜凜。
船隊所到之處,人們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側目看著船隊上的趙新澄三人,也不發出驚歎或者議論,只是看著。
湖面上非但沒有歡天喜地的氣氛,反而是透出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趙新澄也有所察覺,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的人,期望能夠從中發現些問題。讀聖人之書,書中常有聖人從表象發現問題,從而胸有成竹,從容解決難題,甚至救民救國。趙新澄也希望如此,最起碼他也覺得自己能夠從表象上判斷方圓市的風貌如何。然而,實際上他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就這般愣愣地望了大半個時辰,趙新澄的船才得以靠上此處的碼頭。
“武騎尉徐疾,恭迎知府大人!”換上武官服的徐疾早早地在碼頭迎接,此時低首行禮道。自從得到指令,他這幾天可以說是忙的暈頭轉向,此時還有太多的事沒能辦妥,心中尤惴惴不安。
趙新澄下了船,看著徐疾,問道:“你就是徐疾徐大人?”
“正是下官。”
“先去衙門所在,方圓市的事你跟我一一說來。”
“大人請!”徐疾在前面帶路,趙新澄昂首闊步地向前行。
即便有著鳴鑼開道,街道上的人也不以為意,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被官兵撞開,也是冷眼相向。也唯有少數普通人抬頭仰望著,目光裡卻也沒有多少敬畏。
趙新澄走在街道上,覺得自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絲毫沒有知府的感覺。
官的威嚴,被踐踏了。
行到所謂的“衙門”時,趙新澄的臉色已經很難看。走這一趟根本沒有像他預想地那般樹立起威嚴來,人們對他視若無物。才剛剛到方圓市,就受到了所有人的蔑視,他的肚子自然有著一團無處發洩的火。而他抬頭一看眼前的“衙門”,臉色更是直接變得鐵青。
哪有什麼六扇大門、巨大庭院,眼前就是一棟六層的舊樓,歪斜的厲害,若不是有著幾道橫鎖拉著跟巨木頂著,恐怕早已經倒了。
砰!
樓上突然被風吹下了一扇窗戶,在地上摔的粉碎。
“大膽徐疾!讓你安排方圓府,你竟那這樣危樓來糊弄!倘若有失,你擔待得起嗎?”不用趙新澄說,通判便怒氣衝衝地吼道。素來在天都的舞榭歌臺住慣了,來到這樣的破樓裡,隨行的所有官員都心生不滿。
徐疾無奈地說道:“此處已是下官能安排的最好住處。方圓市不過是個彈丸之地,卻擠著十萬人,除卻不能住之地,人均也不過三尺,地價之高,甚至在天都之上。大人讓下官弄出一個十畝之地的方圓府,非下官不辦,而是實在辦不到……”
“非但不能完成吩咐,還找了這麼多的理由!本官是來聽你說理由的嗎?人人都有理由,政令該怎麼通行?你這是瀆職之罪!本官必要好好查查方圓府的稅收,看看到底有多少進了你的腰包!竟連一處方圓府都提供不了。”通判大聲斥責道。
徐疾長嘆一聲,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趙新澄心中有氣,卻也找不到理由發洩,畢竟身為知府,他還是提醒自己要有點氣度,他看了徐疾一眼,邁步向著那座六層舊樓走去。
錚!
突然之間,一支箭飛速襲來!速度之快,人的肉眼根本無法捕捉!
徐疾目光突凜,飛身一撲,抓住了箭尾,用力一拽,儘管沒有將其攔下,卻也影響了它的軌跡。
嗤——
轟!
飛箭從趙新澄的脖子旁飛過,攜帶起的勁風猶如用力摔下的石塊,直接將趙新澄砸了出去。而那箭矢,沒有擊中目標,也將那六層舊樓穿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本就搖搖欲墜的舊樓,在發出一聲哀鳴後,開始向著一側傾斜。隨行的御林軍這才反應過來,迅速地擺出陣型,將各位官員護在其中。
四周的官員全部被嚇到,尤其是看到那六層舊樓即將向著自己砸來,當即慌亂地大喊亂跑起來。
徐疾向前一衝,來到被箭矢洞穿的大梁下,怒喝一聲,雙手將大梁頂了起來。整棟樓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即便是見山境也很難撐得住。
嘣!
原本拉著舊樓的鐵鎖崩斷,牽連著大量的門窗砸落而下,砸中數人,讓眾人更加慌亂。
“六子!”徐疾大喝了一聲。
突然有一個乾瘦的人滾到了徐疾腳下,雙手飛速掐訣,按地一拔,一道石牆隨之升起,跟徐疾一同頂住了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