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入輪迴,多半是心有不甘,還有遺願未了。
旗袍女鬼低頭翻轉著手裡的羽扇,似是思考了許久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直到聽蕪音說,“說說你和方裕前世的事。”
旗袍女子這才開口道,“我死的時候S市還未解放,小的時候學唱戲,長大後卻無人愛聽戲,反倒是都愛聽西洋傳來的愛來愛去的曲兒,戲班子散了以後我進了百花匯,成了裡頭的歌女,一唱就是好些年。”
“二十歲那年,我在百花匯遇見他。”
旗袍女子眼神落在蕪音身後的方裕身上,“那時候他叫仲平,他和我說他是大學生,因為家道中落,為了維持學業經人介紹來百花匯當臨時的會計。”
“他說他曾聽過我唱戲,比我在臺上唱的歌都更好聽,我們是同事,後來也成了朋友,他每天都會等我下班送我回家。”
“在情人節的時候他買了一束玫瑰花送給我,說心悅於我,我們便成了戀人。”
“他說等他大學畢業以後就能當老師,有了體面工作,有了收入,攢了錢就能娶我為妻。”
“我怕他因為工作耽誤學業,便讓他安心上學。”
“為了賺更多錢,我每天都在臺上唱啊跳啊,只要客人願意給錢,我什麼噁心的歌都能唱,只要客人給的錢夠多,我什麼酒都能喝。”
“我一賺到錢就巴巴地送到他手裡,我既擔心他因囊中羞澀而在學校虧待了他自己,也盼著我攢夠了結婚的錢,他一畢業就能娶我。”
“可我沒想到S城一淪陷他竟然就把我一個人拋下,帶著所有的錢跑了,連我的珠寶首飾都沒放過!”
“多可恨的人啊,他逃跑的前一個晚上還摟著我問我喜不喜歡西方的嫁衣,還口口聲聲說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這輩子也只會娶我。”
說到這旗袍女子看方裕的眼神滿是怨恨,“明知你已經拋下我,可我仍然不死心,仍然等你兌現你的諾言帶著婚紗來娶我!”
蕪音咦了一聲,嘖嘖嘖地看著方裕,“渣男!吃軟飯騙人感情就算了,你還騙人錢!”
“我……”方裕我了個半天也辯解不出一句話,最後只能說了一句,“前世是前世,我是我,這事也不是我做的,我也冤啊。”
蕪音沒理他,回頭問旗袍女鬼,“後來呢?還有你的功德從何而來?”
說起功德,旗袍女子將扇子再一次開啟輕輕搖了搖,“我一直留在S城等他,可錢沒了總得再賺,百花匯重新開張以後我又回去唱歌了,上班的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人,後來我就加入革命隊伍。”
旗袍女子神色帶著一絲驕傲,“我是為了S城的解放而犧牲,S市能有如今繁榮,也有我一份功勞呢!”
“可惜了當時我們這一條暗線的人全部都犧牲了,所以也無人記得我們。”
“過去快一百年了,如今竟也只有我一人還遊蕩在這人世間,也不知道是我的幸還是我的不幸。”
因為她還遊蕩在人世間,所以她能看著這座她付出生命拯救的城市從戰火硝煙中迸發出新的繁榮。
歲月更替,她看到了她曾經住過的小屋被推平,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
滄海桑田,這裡是她熟悉的城市,卻也不再是她記憶中的城市。
蕪音很兇地瞪了眼方裕,搬著椅子直接坐到旗袍女鬼身邊。
她的立場是說換就換。
旗袍女鬼愣了幾秒,而後用扇子捂著唇輕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