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你的包袱這樣系不行,來,先解下來,我幫你再系過。”劉頭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謝宇鉦見了下面這峽谷的陣勢,也不敢託大,忙順從地解下包袱,遞給劉頭。
“人走林邊馬走道,拽樹踩石空尾梢”,後面的趕馬人相互之間拉開距離,一個個吆喝起來,把同樣的內容往後通傳,直至整個隊伍。
吆喝聲中,馬幫隊伍向著陡峭的峽谷下面䠀去。幾條跟幫的土狗倒毫無畏縮之意,歡快地搖頭擺尾,輕吠兩聲,嗖的一下,竄進林叢去了。
劉頭將包袱斜著繞過謝宇鉦肩背,牛二在前面接過包袱帶子,在謝宇鉦胸前打了個結,小聲叮囑:“等一下儘量走旁邊的樹林間隙,千萬不要跟馬搶道,站不住腳時別慌,你隨手一拽,就是樹枝,便能穩住了。”
謝宇鉦點點頭。
“跟著我走,謝先生!”牛二帶頭,謝宇鉦隨後,兩人鑽進樹林。走了一陣,謝宇鉦一不留神,腳下嗖的往下溜,他連忙拽住一根樹枝,但不巧的是,那是一根細小的嫩枝,只聽啪的一聲斷了,他整個人又繼續往下滑出好幾尺才止住,滑得泥石亂紛紛往下濺落。
惹得同行的牛二和劉頭等人驚呼起來:
“小心,謝先生,您慢點,看,這樣抓著樹枝,慢慢下。慢慢下。”
謝宇鉦穩住心神,發現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走在前頭的趕馬人就已消失在繁密的枝葉中,只有叮咚的馬鈴和踢踏的蹄聲隱隱傳上來。
回望峽谷上面,林木間馬頭人面攢動,嘈雜喝罵之聲不絕於耳。
及目所見,鬱鬱蔥蔥,滿眼都是綠色,淺的像草,是草綠,深的如墨,是墨綠。還有一種綠,稠得像石頭,像山岩,稠得怎麼也化不開。
這峽壁雖然陡峭,好在隨處可見裸露的石巖,可供落腳,到處樹木叢生,方便著手。就這樣,踩著蹭著滑著溜著,扶著拽著拉著吊著,偶爾一陣驚呼伴隨著樹枝斷裂的聲音,謝宇鉦跟著牛二倒也走的很快。越往下水聲就越響,到得後來,乾脆就轟鳴起來,謝宇鉦知道,快下到峽谷底部了。
這時林木開始稀疏起來,峭壁的坡度也稍緩和了些,開始不用那麼費勁了,謝宇鉦漸漸鬆了口氣。正午的陽光從枝葉縫隙間透下,漏下數不清的斑斑點點,在幽暗的林叢下搖曳不定。
下著下著,突然之間就豁然開朗,眼前現出一道白浪嘶鳴的江水來。
只見它好像一條矯健的白龍,在蒼勁的峭壁間狂暴地衝撞撕咬,咆哮著,奔騰著,轉眼間,就掙脫兩岸鐵鑄般的崖壁,在前面不遠處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千山萬嶺之間。
謝宇鉦看得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看下游方向,峭壁如斧砍刀削,萬難通行。看看上游方向,雖也一般地陡壁高聳,但好歹岸邊坡勢稍緩,留有餘地,一條獸跡小道,在稀疏的林木間若隱若現。
高岸的深林裡,傳來幾聲鴟啼。一個趕馬人一聲唿哨,幾隻跟幫狗就向那林間小道,直竄出去,刨起泥塵點點。
幾個趕馬人一邊呦喝著,一邊趕著馬匹往上游方向行去。行了兩三里地,前頭突然響起了嘣的一聲銃響。
“劉爺,怎麼啦?”
“什麼情況,四哥。”
“劉大疤,搞什麼名堂?”
幾個趕馬人忙止住馬兒,從馬肩上摘下長短不一的武器,大喊著向前衝去。
不一會兒,連綿的銃聲陡然大作起來,隔著層層疊疊的林木,劉大疤等人的聲音在不遠的前面響起,風聲,水聲,銃聲,人喊狗吠,交響樂一般在峽谷裡迴盪。
銃聲持續了一會兒就停了。
“哎呀,肯定是打到獵物了!走啊,謝先生。快去,晚了就分不到頭胛肉了。”牛二仔細地聽了一會,興奮地邊嚷著,邊風一般衝進前面叢林。
謝宇鉦拔出左輪跟過去,只見劉大疤等人拿著長槍短銃,那幾個銃手正手忙腳亂地裝彈藥。原來忽然遭遇了七八隻豺。
情急之中,劉大疤抽出腰間短銃轟擊。然而,群豺竟不怕人,稍稍避遠了些仍堵在道上覬覦。
直到後面幾個趕馬人趕到,見狀沒動用步槍,只用土銃連連射擊,好歹把它們嚇跑了。
空氣中瀰漫著硝藥的氣味。開那麼多銃,居然只擊中一隻豺的後腿,其餘的全給溜了。
現在,那隻受傷的豺正一瘸一拐地鑽進密林裡,謝宇鉦只看到一個背影。它那條斷腿耷拉著,淋漓的鮮血在淺草上留下了一串兒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