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鬼子的肩膊中槍,從血跡看,就在前面不遠了,大家小心。”
眾人加快速度,向前追去。然而,一陣子七彎八拐,來到一片茶園裡,日本人的蹤跡居然消失了。
眾人發現,大家已經來到村寨的後山,眼前的茶園,連著一片房屋,正是瘌痢虎的虎排所在地。
想起虎哥的聲望和虎嫂的彪悍,眾人變得猶疑起來,紛紛看向俏飛燕。
也就到了這時,眾人才發現,崴傷了腳的俏大掌盤,竟然一直閉著眼睛,趴在謝指揮的背上,整個人軟綿綿的,似乎已經睡著了。而這謝指揮也實在了得,一路上竟然始終落下不遠,這當兒眾人止步未久,便已追上來了。
到了近前,聽了情況彙報,謝宇鉦也有些猶疑。這時他背上的俏大掌盤卻及時醒轉,只見她騰出一手,拍打著他的肩頭,驅使著他馱著自己觀察了茶園的幾個路口,然後立即下達了對虎排進行搜查的命令。
搜查很快遇到了阻攔。
還是虎嫂。
身形和作風都同樣彪悍的虎嫂。
剛剛進入大門,虎嫂就從裡院邁出,不等分說,虎軀一震,蒲扇般的手掌扇出,啪啪兩下,直接蕩飛了領頭的兩名獵人兄弟,然後對上了俏飛燕:
“喲,十六妹,你這是......?”
母大蟲粗豪的聲音響起。
一虎當關,萬夫莫開。
身形高大的虎嫂,往大門處一站,就像一尊托塔天王似的,氣勢十足。就見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謝宇鉦肩頭,在俏飛燕摟著的手上滾了兩滾,然後大大咧咧地望著謝宇鉦,笑道,“喲,謝指揮,您這是.....豬八戒背媳婦?”
饒是謝宇鉦自認臉皮厚,也招架不住這樣的火力,悄然將俏飛燕放了下來。
俏飛燕嬌顏含羞,扶著他的肩頭,順從地滑下,輕輕地推開了他。
只是,待兩腳沾地,她卻又柳眉劇顫,原來她此時忘了腳踝上的崴傷,驟然受力,鑽心一般痛,為了維持平衡,連忙一把將他摟住,滾燙的臉頰貼上他的脖頸,來了個耳鬢廝磨。
虎嫂見狀,哈哈笑了,道:“謝指揮好手段!我們十六妹人才萬里挑一,羅霄山多少英雄好漢登門求親,她都看不上眼。想不到幾天工夫,就讓謝指揮給拿下了......哎呀,真是好手段!”
肩頭吹氣如蘭,被打趣的謝宇鉦鬧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紅臉,悄悄轉身,扶起了身邊的人兒,見俏飛燕此時羞嗔之下,連耳根都紅透了,正微微別過臉去,求饒似的望了望幾步外虎嫂,喃喃道:“嫂子不要取笑,妹妹的腳傷了,所以……!”
“哦,怎麼回事?”虎大蟲聞言勃然作色,“誰這麼大膽,敢傷十六妹?”說著,就要上來檢視,但剛挪得半步,卻又像剛剛回過神來似的,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又遠遠地看了看俏飛燕踮著的右腳,見一無紅腫,二無血跡,便止住步子,語帶埋怨地道,“哎,你這傷是在山峽後邊那老林子裡頭弄的麼?妹妹,野外不比家裡,還是要小心些。”
謝宇鉦見她對俏飛燕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但卻始終牢牢守在門口,正要曉之以大義,這時他身邊的俏飛燕卻先開口了:“謝、謝嫂子關心,是我不小心崴傷的.......我、我們,正、正在追兩個日本奸細,他們往嫂子這裡來了!”
“日本奸細?”虎嫂聞言,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我聽人說,那日本遠在東天萬里,怎麼到得我們羅霄山裡來?再說了,我們這窮山惡水的,水往山外流,石往山下滾......”她皺了皺眉,疑惑地思索著,“他們......來了,又能做什麼?妹妹,你莫不是弄錯了罷?”
虎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兒,俏飛燕哪還有不明白的?她想起前些時候,要不是虎嫂強行包庇,她早就將這些日本人揪出來了。眼下見虎嫂又是一副鐵了心的模樣,執意要包庇這兩個走投無路的日本人,她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煩躁。
要擱平常時候,她早就下令,讓人將虎嫂強行拖開了。可她也知曉,虎嫂一貫為人耿直、性子剛烈,只要她認準的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認準的朋友,那是拼了命也要維護周全的。是以,俏飛燕只有耐著性子,向虎嫂解釋前因後果,試圖說服她。
俏飛燕一開口,虎嫂倒不再胡攪蠻纏,表現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兒,至少表面上如此。
俏飛燕鬆了口氣,便慢慢梳理著日本間諜的來龍去脈,一一講給虎嫂聽:也不知曉這些日本人的目的是什麼,可能是追殺謝指揮,也可能是配合駱屠戶進剿山寨,反正,這些日本鬼子一心就想要混入山寨裡頭來……他們先是救了虎子,獲得虎嫂好感,騙取了她的信任,得以順利地潛入山寨……俏飛燕甚至懷疑,七嬸也是這些日本人殺死的……所以,眼下這些日本奸細,非揪出來不可。
旁邊眾人看出端倪,也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開口幫腔。
然而,不論好說歹說,虎嫂自始至終,就一個意思:就算有日本奸細,也早跑到別處去了,斷然不會藏到她這裡來。如果大家堅持要搜查,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先得等虎哥回來。要不然的話,就是欺負她母子倆,欺負虎排。
最後,她居然還摸出了一枚匕首,擱在自己脖頸上,言語鏗鏘地表示,虎哥告訴她,人來到這個世上,匆匆忙忙幾十年,富貴由天,生死由命,難求事事圓滿,但求無愧於心......前些日子,打下了那冷水坑駱家,寨中的日子寬裕了些,所以,各排都擴了些人馬,她虎排也不例外。的確是新招了幾個弟兄。但是,她可以保證,那裡頭絕對沒有日本奸細……要是眾人不信,非得硬闖的話,為了維護虎排的威嚴,她將不惜一死!
場面僵住了。
說話之間,虎排的人陸續聚攏過來,不少人從遠處就開始摩拳擦掌,咋咋呼呼,但到了近前,見與虎嫂對峙的是俏飛燕等人,氣勢馬上蔫了,但人仍越聚越多,挨挨延延地圍了一大圈。
漸漸地,虎排的人也聽出了事情不大對味,漸漸明白過來:原來,那救虎子性命的幾個年輕後生,極有可能是日本奸細,一個個不由得大驚失色,只是苦於虎嫂平日的彪悍,無人敢上前相勸?好在裡頭有那機靈些的,早飛奔著去尋寨中那夠份量的話事人去了。
大門口相持不下的當口,虎排後院裡,虎子正捏著一個翻跟頭的竹節小人,帶領一群頑童,在玩“抓羊牯”遊戲。
“羊牯”由孩子們輪流扮演,虎子則享有豁免權:始終扮演發號施令的山大王,。
現在,嬉鬧一陣後,新的一輪遊戲開始。坐在石墩上的虎子突發奇想,準備玩點兒新鮮的。
他大聲宣佈,這一次要選兩個人來扮演“羊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