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一點睡意都沒有,小舒為她開了一扇窗,窗外的風帶著中秋的涼意席捲而入,明亮透徹的月華鋪滿地,她數著綿羊,一隻兩隻到一千隻,依舊沒有半點睡意。
只好披衣而起,煩躁地想找一根香菸,找了一會才忽然想起這個年代,根本不會有香菸。她頹然地坐在床上,雙手報膝,呆呆地發愣。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嚐盡愁滋味,這種愁,是和當日發現自己被丟在王府做小妾時候的心境大不一樣。如今她只覺得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一般,連說話都是空洞的。
“小姐,怎麼還不睡?”小舒推門進來,睡眼惺忪,毛樂言說過不要人守夜,所以到了亥時,所有的宮人全部回去睡覺,小舒也不例外。不過她心裡到底放心不下毛樂言,因為今夜聽到皇帝翻了牌子,她便一直神不守舍。
毛樂言抬頭看著小舒,燭火暗淡,牆上有寂寞的身影,毛樂言強撐出一個笑臉,“大概是陌生的地方,睡不慣。”
這個藉口未免太爛了,都入宮那麼久了,偏生今夜才睡不著。小舒也沒有點破,拿下發簪把燭火挑起來,道:“給您做點夜宵好麼?”
毛樂言搖搖頭,“不了,你去睡吧,我有些事情沒想通,再想想。”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有些事情是多想無益的。”小舒意味深長地道。
毛樂言沉默不語。她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到她不想。縱然腦子一直想要休息,可那種心酸苦澀的情緒不斷地翻湧上來,讓她吃不下睡不著。
丑時過,毛樂言依舊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起身推開窗戶,月光流瀉下來,如同織錦一般的順滑。她飛身出去,躍上殿宇的琉璃瓦頂,手裡提著一壺酒,坐了一會,便飛身出了宮。
景王是在酣睡中被人吵醒的,某人嘴裡含著一口酒,吐在他的手背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驚醒並且跳起來,看清眼前的人,他才惱怒地道:“你發什麼神經啊?”
毛樂言鑽上他的床,順勢把他踢下去,醉醺醺地道:“我累了,先睡一會,你自己一邊待著去。”
景王抱著被子重新爬上床,再用力把她拖下去,她死拽著景王的手臂,愣是不願意下床。景王氣極無語,頓了半響才氣憤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毛樂言用力把空酒壺丟出去,“有什麼事?能有什麼事?什麼事也打擊不了我。”
“那你這一副要死的樣子是為哪般?”景王踢了她一腳,搶過被子繼續矇頭大睡。
“我生意失敗了。”毛樂言悶悶地道。
“你做什麼生意啊?”景王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
毛樂言沉默了一下,“一門註定只能虧本的生意。”
“既然註定虧本,就不要做了,虧光了離場算數。”景王翻了翻身子,背對著毛樂言。
毛樂言扳過他的肩膀,可憐兮兮地道:“我知道,但是不甘心。”
“那你去死吧。”景王推了她一下,繼續側著身子睡覺。
毛樂言掀開他的杯子,提著他衣衫的領子,道:“起來,陪我喝酒。”
“喝你個鬼,本王明日還要辦案。”景王甩開她的手,怒目而視。
毛樂言掐住他的脖子,拼命搖著他的身子,“你起不來起來?起不起來?”
景王翻翻白眼,無奈地看著她,坐起身看著她,“你發什麼瘋?不就是他去了其他嬪妃那裡睡覺嗎?你入宮這麼久他才找人睡覺,算是給你面子了。”她今夜的失常,他早就預料到,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心情,如今,他已經學會不去想了。何必讓自己辛苦,多想無益。只是,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要她從現在發瘋的狀態到心如止水,需要經歷很多很多。
毛樂言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愣了半響才道:“你知道?”
“不是知道,是猜到。除了他,你還會為誰這麼瘋狂?你既然入宮,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樣的事情遲早是要發生的。”景王撩起她的頭髮,為她挽至耳朵後面,語重心長地道。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毛樂言鬱郁地道。
“但是當真的發生了,你還是接受不了。”景王一語道破。
毛樂言蜷縮著身子,長長地嘆息了一口,“這些事情,原來你就算做好了再充分的準備也沒用的。”
景王不語,劍眉蹙起,凝視著她,許久才道:“實在難受,就走吧。”
毛樂言抬頭看著他,對他所提議的有過一刻的心動,但是,隨即搖頭,“我是深思熟慮之後才走這一步的,如今不會因為早在預料中的事情而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