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放下了手裡的粥,竟然跪了下來,道:“三小姐果然聰慧,南潯此舉是為了君主亦是為了大月國。”
“說吧。”
顧輕州原本是大月國前任君主與一位普通女子所生的孩子,那女子是個血性的,進了王宮受不了旁人冷嘲熱諷在生下顧輕州後便自戕了,前君主痛心不已。
前君主為了避免尚在襁褓的顧輕州遭受旁人的戕害,這才忍痛將顧輕州送去一個隱世之地,這幾年前君主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才將顧輕州召回來,而顧輕州回來這半年過得也很不好。
暗殺、明槍、陷害……
樁樁件件,顧輕州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了,結痂又被撕裂,撕裂又結痂,反反覆覆,不知何時受的傷也不知何時會好。
後來便是前君主病逝,阻止顧輕州繼位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到了現在,顧輕州的處境仍然舉步維艱,廣寧王獨大,文武百官連連推崇廣寧王做君主,若再沒有一個足夠能讓百姓、文武百官信服的藉口,顧輕州的王位永遠都不會穩。
“而如今,三小姐就是能讓君主穩固王位的那個人,以三小姐的聰慧不會不明白,幫助君主就是幫助您自己。”南潯道。
原來每個人的處境都不是所想的那樣好,顧輕州的身世原來也是那樣悲涼,所以,所以顧輕州的弱點會不會就是他最在意的身世呢?
是不是隻要緒之瀾拿捏住了這一點,便是有了保命的底牌呢?
可是眼下對於緒之瀾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
“夠了,你先出去,我需要好生思量一下,”緒之瀾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南潯咬了咬唇,一邊起身一邊說:“是,還請三小姐好生思量思量,三小姐如今亦是無家可歸的人,唯有好生抓住君主這根救命稻草,才能替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
南潯的話說得不無道理,最後一句話更是戳進了緒之瀾的心窩。
從南潯離開後,屋裡便沒有一丁點兒聲音,蠟燭燃燒的聲音,雪瀟瀟灑灑落下的聲音,緒之瀾都聽得那麼清楚。
又疼了,這疼痛從小腹一直傳到四肢百骸,但這肢體上的疼痛又怎麼比得上心裡的半點悲涼呢?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便是祖母與阿爹,阿爹的死訊已經傳來,至於親愛的祖母……緒之瀾也已經大約猜到了祖母的情況,她不敢再深想,她只希望御珵一多顧念顧念她的感受,可御珵一又怎麼會顧念她的感受呢?
緒之瀾又恍惚想起御珵一,那個人又騙她,又欺騙她,為什麼,為什麼從來不肯對她付出一點點真心呢,哪怕是一點點呢?
明明重生見他的第一眼,御珵一捧著棠梨花時看她的眼神是那樣澄澈;
明明那日御珵一跑到清王府要人的時候眼神是那樣氣憤,好像緒之瀾真的是他最重要的人;
明明她一個人帶著藍焰遠赴北原的時候,御珵一見到她表現的是那樣驚喜;
明明她來燕京御珵一還是自責到破例飲酒……
後來的那些日子,那些溫存,緒之瀾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難道那些東西,那些感情都是可以裝出來的嗎?
不明白,緒之瀾總是想不明白,關於那些事越理越亂,這場局終究是她付出了真心。
隔著家仇,她不得不恨御珵一,但眼下,緒之瀾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不,更可悲的是她在燕京這個異鄉處,離了顧輕州她便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過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