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陛下駕到”這四個字,方歌的驚駭不下於方才小雨落險。
一番紛亂讓方歌差點忘記了,小雨不能出現在承陽帝面前。就連他自己,逃跑的元柳國質子,別人就算不記得,承陽帝一定對他有印象。
然而這邊動靜鬧得太大,已經吸引了承陽帝的注意,此時要走已經來不及了。
四周的人群一排排跪下,高大威嚴的西慶國國君手持著一柄仍在滴血的長刀,徑直朝著小雨的方向走來。
方歌急忙跟著跪下,將頭埋地很低,李修也跟著半跪,卻是斜眼看著跟著承陽帝而來的馬千衡和國師大人陸琰。
小雨仍是站在白虎身前,有些戒備地看著這個她曾經喚作“父皇”的男人。
他給了她生命,以及父親的慈愛和優渥的生活,但是也是同一個人,將她和孃親一同趕出了皇宮,以至於流浪大漠之中。
自己是不是應該恨他呢?小雨在心裡糾結著。
承陽帝走至小雨與白虎身前,只是掃了一眼,沉聲問:“這就是敢於與白虎對峙的小姑娘?”
旁邊的一個隨從唯唯諾諾地說是。
承陽帝這才定睛去看小雨,只見她灰頭土臉,頭髮也亂成一團,身子瘦弱的似是吃不飽飯的貧苦孩子,雖然近在眼前,承陽帝竟沒有立刻認出自己的骨肉。
直到他看見小姑娘的那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卻又十分倔強,充滿了某種無法言說的怨懟之情,與他曾經摯愛的一個女子一模一樣。
難道是……一向沉穩的承陽帝嘴角微顫,那段無法言說的往事瞬間湧入腦海。
那段時日他太過投鼠忌器,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卻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趕了出去。
他不是不後悔這樣的決定,只是他孤傲的性子不允許他下令將她們母女召回,只能一錯再錯,徹底沒了她們的音訊,沒成想,今日竟在這鬥獸大會的混亂中再次見到這雙眸子。
“你知道我是誰嗎?”承陽帝按耐住內心的波濤洶湧,仍是低沉著聲音問。
小雨默默點頭,卻不答話,只是雙手揪著衣服下襬,她已經太多年沒有叫出“父皇”這兩個字。
一時間,這一對分隔數年的父女相對無言。
陸國師突然“咦”了一聲:“馬將軍,這不是您的千金嗎?”
馬千衡心裡暗罵一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做爹做到陛下閨女頭上,不是擺明了欺君罔上嗎?
他下意識便去看承陽帝臉色,而後者也是滿眼懷疑,卻並未說什麼。
陸國師也不追問,只是雙目迷離,若有所思。
又沉默一陣,承陽帝才又繼續問小雨:“你可願意同朕一起回宮?”
眾人同時愕然,目光都盯在了小姑娘身上。
回宮,短短的兩個字,卻意味著錦衣玉食,富貴享受,小雨是從那錦繡宮殿裡出來的,自然是知道這兩個字的份量。
但她緩緩搖頭,速度不快,卻十分地堅定。
承陽帝嘆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走:“那就隨你吧!”
小雨衝著他的背影,第一次朝他開了口:“那這頭大老虎怎麼辦?”
承陽帝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那是你的獵物,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小雨幽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喜,緊緊攥住了小拳頭。
“陛下,就這麼回宮嗎?”陸國師低聲問。
承陽帝抬頭看向仍是烈日高照的天空,一股眩暈又起,他今日肆意斬殺了無數猛獸,只感覺酣暢淋漓,並未顧及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