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百里鴻淵還以為眼前所見不過是臨死之前的幻象,嘴角浮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緩緩合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他猛然張開雙眼,再次朝遠處的宮牆看去,這才意識到眼前所見並不是幻象,珊瑚當真出現在了十餘丈外的地方。
她瘦小的身體立於那一抹藍天之下,纖弱地似乎隨時都會被大風吹倒。
她的雙眼因為眼前所見而飽含淚水,雙肩也無法抑制地顫抖著,時隔多年,就像是縈繞不散的噩夢再次重演,她再次親眼目睹了族人被無情屠戮的慘狀。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終究無法逃開這樣的命運呢?
這時候,一隻堅定有力的手掌放在了珊瑚的肩頭,無聲地給予她安慰和依靠。
百里鴻淵的雙眼這才注意到站在珊瑚身側的皇兄,那個總是愛出風頭,讓其他皇子顏面無存的傢伙,此時正手握長劍,與珊瑚緊緊依靠,站立在金色的磚瓦之上。
李修亦是滿臉震驚,他剛剛解決了城內的動亂,馬不停蹄地趕往皇宮,卻不想第一眼便見到這樣的一幅場景。
百里鴻淵心中苦笑,這世上所有人當中,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這幅慘狀。
此時,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直愣愣地看著玄君凌虐他們的君王,而玄君亦是沉浸在復仇的滿足感中,縱天長笑,除了百里鴻淵,沒有人注意到宮牆上無聲出現的兩人。
百里鴻淵的目光遙遙地與李修相接,李修擰起眉毛,微微地點了點頭。
百里鴻淵再次瞥了一眼並肩而立,相互扶持的兩人,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楚湧上心頭,為何唯有他總是形單影隻,孑然獨立?
罷了,至少能讓珊瑚開心地活下去。
百里鴻淵此時腦中極其困頓,是許久沒能吸入一口空氣的緣故,他的身體開始不自主地抽搐,在玄君看來,這小子的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玄君帶著復仇成功之後的快感盯著百里鴻淵慘白的面孔,和愈發青紫的嘴唇,他的嘴角有一抹血絲慢慢溢位,滴落在玄君掐住他喉嚨的手上。
毫無徵兆地,百里鴻淵猛然瞪大了眼眸,渙散的瞳孔迸射出前所未見的狠辣光芒,迴光返照一般身體瞬間挺立,無力垂落的左手猛然抓住了玄君扼住自己脖頸的手腕,手掌的熱度如燒紅的烙鐵一般,深深地印入了玄君的肌膚之中,發出“吃吃”聲響。
沉浸在狂喜之中的玄君一時不察,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而下一刻,百里鴻淵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成勾,直接戳進了玄君近在咫尺的眼眶,把那雙他一直看不順眼的丹鳳眸子直接摳了下來,眼珠子滾落在地,一股血水立刻從黑洞洞的眼眶中噴湧而出!
狂喜之後的玄君瞬間轉為狂怒,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疼痛直入腦海深處。
盛怒之下,他的右手不僅沒有放鬆,反而加大了力量,立刻就要捏死這個垂死掙扎的小子!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這麼做,後背毫無徵兆地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感,直接穿透他的身體,然後從胸前心臟的位置刺出!
直到此時,他才察覺到已經有人靠近他的身後。
他在劇痛之下,將手中鉗制的百里鴻淵狠狠地丟了出去。
百里鴻淵重重地跌落在遠處,喉嚨裡擠進一股久違的空氣,卻讓五臟六腑同時嘶鳴起來。
心臟中劍的玄君竟沒有立刻斃命,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喝:“是誰?是誰敢偷襲我?”
李修長劍橫在身前,冷冷地道:“秋先生,真是好久不見。”
玄君空洞的眼眶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一手捂著心口,因為暴怒而猙獰的面孔平靜了下來,甚至還露出一抹秋君清式的溫純笑意:“原來是你,果然是我當初看中的人,只可惜你我的想法總是背道而馳。”
李修神情堅毅:“秋先生,或者說玄君,你犯我南芳國國土,傷害我南芳國百姓,我不能讓你活著離開此處。”
玄君側了側腦袋:“你覺得你做得到嗎?”
李修道:“你的手下,那個叫做廉貞的男人已經死了,城內的圍困已經解除,你已經孤立無援。”
玄君一怔之後開始大笑,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的胸口因為狂笑而更加洶湧地湧出鮮血,但是他似乎毫不在乎。
玄君止住笑聲,低下頭顱,聲音中略帶一絲苦澀:“我扶植多年的四位長老,沒想到一個接一個地敗在了你的手上。”
然後他再次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眶中竟然再次生出了眼眸,只是臉上滾落的血漬還在,顯得十分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