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嶺群山的斜月山谷中,劉伶醒轉時已是卯時末。
昨夜落葉城的方向,風雷大震,似乎是下了一場暴雨。
斜月谷本是苗巫的祭祀之地,五仙教初立時,此處山谷本是作為禁地的,後來在那場慘烈的巫蠱之禍後,由黑苗一族領頭的五仙教大部分教眾被誅殺殆盡,後因教內派系理念不合,此處山谷也漸漸被人淡忘了。
最初不過是作為祭祀五毒神君的小山谷如何淪為現下百毒叢生的絕命之所,還得要從兩年前說起。
山谷深藏腹地,入谷口是山崖絕壁處一臂寬的天然孔洞,孔洞四周佈滿倒垂的青藤和苔蘚,外人如不臨近,極難發現。
不過對於那些高來高去的所謂山上神仙而言,某些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山川屏障,就很是雞肋了。
天早已破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晨曦的日光能透過層層灌木照射山谷的少之又少,劉伶視野所及處依舊是昏沉一片。
深坑處的篝火堆已經熄滅,依稀散發餘熱的火堆嫋嫋升起煙霧,煤炭般黑色的灰燼裡三三兩兩迸發出點點的火星,像是漆黑夜空裡的閃亮星星,嫋嫋升騰的煙霧又像是農家小院早起的炊煙。
山谷中裡靜的可怕,只有唧唧的蟲鳴聲顯出些許生機。
深坑邊沿的那處青石上已沒了那人身影,劉伶瞅了瞅那處篝火堆,知曉道長怕是故意在自己醒轉前才悄悄遠去。
他直起身扭了扭脖子,雙臂彎曲抬起,整個人的上半身向後微微傾倒,做了個挺腰的動作。
身後的脊背處如校大龍,傳來一陣陣嗶嗶剝剝的豌豆爆裂般的聲響。
整個人神清氣爽,勁力十足。
劉伶彎腰伸手,從身後石壁處的夾縫裡抽出那把隨身金刀,刀是師父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從懷中取出道長昨晚交給自己的那朵“白骨花”別在腰間,向著山谷外信步走去。
這會兒衙門應該點卯完畢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一晚未歸,家裡正廳桌上的那盞燭火是否依然亮著!
山谷深坑邊沿處的青石旁,一塊黑色布帛安靜的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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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城的各條街道上雜亂不堪,因昨晚那場突發的暴風雨沿途好些未及收拾的攤位被吹的七零八落。
一大早,沿街滿城各家各戶都是唉聲嘆氣的忙碌人群。
混雜在來往穿梭各條街道上清理收拾的差奴和撲街中,城北醉花樓的後巷口,一個身穿男裝的清瘦小個身影不急不緩的朝城西那邊而去。
城中的縣府內院中,由張四領頭的一眾衙役正安靜的等候在那,俱都面色凝重。
大堂那邊,縣丞黃大人正和陳文說著話,像是在交代些什麼。
半盞茶功夫過後,陳文出了大堂,步子輕快的向內院走來。
眾人在見到陳文後,各都鬆了一口氣,張四率先迎了上去。
“陳哥兒,黃大人怎麼說?”
張四還算平靜,聲音不急不緩。
“陳哥兒,兄弟們都準備著呢,只等黃大人發話,我們就一齊殺向苗寨。”
王三粗聲粗氣,還是顯得比較著急。
張四眉頭大皺。
這個王胖子嘴巴就沒個把門的,什麼話都敢亂說。
只是不知縣丞黃維和怎麼就說服了陳文,此刻的他一臉平靜,絲毫不見任何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