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看到一波一波走進大門的人,又有三三兩兩離去,其中還有幾人竟然帶著腰刀,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這時候,袁主簿正告別了四叔,回頭間遠遠的望見洛北,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洛北自然也記得這人,當初程敏離去就是他傳的官府的調令,直到現在還沒有訊息。
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竟然都是從一個沒有太多的小院子裡走出來的,而且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
他自然還不知道已經發生了的慘事。
然後,洛北就看到了一身錦衣裝扮的柳飛燕,她就站著路邊,身材還是那麼婀娜,只是臉上嫵媚的笑容卻不見了。
陣陣寒風吹的她長髮輕舞,雪地間如一隻俏麗的鴻雁,久久佇立,凝眸而視。
一個蒼老的身影踏著清雪,那扇漆黑的門裡走出來,踩的腳下的雪“咔咔”作響。
蘇泉身上的夾襖用來包裹著懷裡的女孩,他自己的衣服則顯得格外單薄,但此刻,卻沒有任何風可以撼動他分毫。
因為他是一個父親,也許只是最後做一次父親。
但是,抱著女兒的父親永遠都是最高大堅強的依靠,哪怕懷裡的女兒已經失去了生命。
女孩的頭髮很長,從蘇泉懷裡垂落下來,就像萬條垂下的絲絛,在風裡不停的揮手。
蘇泉抱著蘇小紅的屍體緩緩離去,他的眼睛裡沒有憤恨,沒有不平,只是變得極為暗淡,暗淡的像是個死人才有的眸子。
經過柳飛燕時,他似乎沒有停頓,甚至就像根本沒有看到過她一樣。
可是,柳飛燕的眼睛裡卻已經滿是淚水。
“老人家……小紅她到底是怎麼死的?”看到蘇泉一步一步艱難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去,柳飛燕突然大聲問道。
蘇泉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半截鐵槍穿透了她的喉骨……血流完了……聽說那人從過軍……叫萬雨棠……”
最後“萬雨棠”三個字說的很慢,但很重,就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讓人不禁聯想,如果兇手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一口一口撕下那人的肉。
但他沒有顯示出那樣劇烈的恨意,甚至只是很平淡的說出“萬雨棠”這個名字,然後便沒有任何再留下來的意思。
“歲月如蒼狗……人生似浮萍……浪跡天地外……花落夢未醒……”
……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
“太白啊太白,老朽蘇泉我今夜將逐浪而去,縱有黃金萬兩,名樽千盞,又豈能換我父女片刻相聚……”
蘇泉頭也未回,抱著女兒的屍體大笑放歌而。
留下了柳飛燕和洛北在風中迷茫的對視。
“鐵槍……萬雨棠……”洛北自言自語的念道。
說道鐵槍,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裡月下舞槍的那個身影。
殘窗外,冬雪陣陣,寒風凜然。
只有那孤絕的槍影帶著勁風,與風雪相抗,與天地共舞。
嘯天穹,裂金石。
那一瞬間,槍影凌厲無雙。
而那背影又是孤獨寂寥的,在印象裡,又怎能讓人跟“萬雨棠”這個名字聯絡到一起?
萬雨棠在所有人眼中的印象就是飲酒作樂的時瘋癲的樣子,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無法把兩者聯絡起來。
“那天晚上月下舞槍的人你知道是誰嗎?”洛北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