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紅玉端坐在窗畔,一隻手搭在了古琴上,但沒有彈,只是微微的撥弄。
剛才下面發生的事她都看到了,這些年來像男子那樣想要闖進天香樓來見她的人不在少數,但沒有一個人成功了,似這樣的事她也早就習慣了。
可是,這個男子與別人又有不同,因為沒有誰來對自己表達愛意的時候還帶著個三四歲大的孩子的。
後來男子離開,她能感覺到那一定不是因為幾個壯漢把他嚇走的,因為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把這些人看在眼裡。
那是什麼呢?
正在思索間,小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當阮紅玉回過頭時,正看到小蝶一臉的不高興。
她笑了,問道:“我們的小蝶姑娘這是怎麼了,莫非又有誰來招惹你啦?”
小蝶被她一問,反而把嘴撅的更高。
“要是有人來招惹我我才不會理他們呢,可是她們說小姐你我就是不願意……”
阮紅玉伸手拉著小蝶的手,笑著道:“有人在背後說我什麼你也不要在意,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是非,她們想說就讓她們說去好了!”
小蝶還是沒有釋懷,搖著阮紅玉的手,氣著說道:“我的好小姐就你大度,可是這次不同,她們說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阮紅玉仍然保持著那種慵懶的微笑,說道:“她們都說我什麼啦,你講給我聽聽,看著不著點邊際?”
小蝶眨了眨眼,說道:“她們……她們說剛才帶著孩子在樓下要見你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你的相好,而且……”
阮紅玉眼睛一亮,有些好奇的問道:“而且什麼?”
“而且她們還說那個小女孩就是你跟那個男的在外面私生的!”
阮紅玉聽了並沒有生氣,反而嫣然而笑,說道:“原來她們是這樣說的,說實話,我倒是希望自己曾經生過一個那麼大的孩子,那樣也就不用這麼百無聊賴的過著一生了!”
小蝶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小姐,許久沒有說出話來,她雖然素來知道這位大小姐偶有奇語,卻萬萬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阮紅玉見小丫鬟滿臉的吃驚,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在想什麼哪,我雖是這樣說,也是這樣想,但我還不到十歲就被賣到了天香樓來,一待就是十幾年的光陰,哪裡又有那樣的機會出去生個孩子出來?”
小蝶這才恍然反應過來,竟是小姐在跟自己開玩笑呢。
一主一僕從來沒有像人家那樣嚴肅,雖然名義上小蝶是阮紅玉身邊的丫鬟,但阮紅玉從來沒有隻那她當成丫鬟,除了在人前的時候,兩個人更像是一對姐妹,所以阮紅玉性子沖淡,不與人掙,但這小丫鬟卻厲害非常,又睚眥必報,加上阮紅玉紅了多年,深得紅姨寵愛,也就沒什麼人真敢惹他們兩人。
小蝶每每與人爭執,阮紅玉又總是勸她,說是這青樓裡的女子都是些可憐之人,大多都是靠著年輕漂亮,賣的一張臉,可是女子的青春又能有幾年,不
過是數載光陰而已,像阮紅玉這樣能獨佔花魁十餘年的已是少數。
既然大家都是同病相憐,又何必冤冤相報。
阮紅玉與小蝶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樓下,直到男子抱著孩子已經走遠,她才發現了一直在橋邊等著的洛北和殺生。
阮紅玉向樓下指著說道:“你看那是不是今晨我們回來時遇到露宿街頭的那個少年和小和尚?”
小蝶一看,剜了阮紅玉一眼說道:“那不是他們倆又是誰,你還把自己的披風取下來給小和尚蓋在了身上,好在這路上沒有受風寒,要不然我看你怎麼跟紅姨交代!”
“交代什麼,還不是怕我一旦生了病少賺為她銀子而已!”阮紅玉目光看向外面,淡淡說道。
小蝶拿她實在沒有什麼辦法,別人或許對她並不瞭解,看她整天都笑著,性格沖淡,好像拿什麼都不在意一樣。
但實際上,小蝶知道,阮紅玉心裡永遠都是孤獨的,在多年的風塵生涯當中,她的心上好像漸漸的有了一道枷鎖,將她的內心世界徹底封閉。
於是,她這隻本該飛翔於天空和海面上的海鳥一直渴望蔚藍的世界,但心裡的枷鎖打不開,她就走不出去,因為天地雖大,大海更是無邊無際,她卻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片色彩。
阮紅玉眼神一直瞄著外面,看著那個少年還有小和尚,就像在看著兩個來自跟自己完全不同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