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站在書房裡,負手而立,正抬著頭看向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有些出神,完全沒有發現老者什麼時候走進來的。
那幅畫很奇怪,明明畫的是一個女子,卻只是背影,完全看不到樣貌。
只是女子不管是衣著還是打扮似乎都與當時的女子有著極大的不同,她身材窈窕,頭髮並沒有梳成髮髻,散落著垂到肩頭,就像是水中輕輕泛起的波浪一樣。
她側著身,好像是正在轉身的瞬間,露出的一支耳朵上戴著一個模樣很別緻的東西,她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但風格卻與當時有著極大的差異,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我真的很好奇?”中年人自言自語道。
“老爺……”老爹也望了望那幅畫,眼睛裡閃著的目光卻與中年人的好奇不同,更像是一種尊崇之意。
中年人轉過身來,一看老爹就站在自己身後,也沒有驚訝,他吐了口氣,說道:“老爹,你回來了!”
老爹點點頭,說道:“老爺,南城案確實是楚州軍所為,從軍中得來的訊息是……殺良冒功……”
“什麼?這群賊子簡直可惡……”中年人冷哼一聲說道。
他微微皺了皺眉,又問道:“這件事韓世忠可否知情?”
“應該不知,自從他解甲歸朝以後便沒有再與軍中舊部有過聯絡,大概也是因為其愛妻梁氏早亡的緣故,不過此事還要看老爺如何定奪?”老爹回道。
中年人搖搖頭,說道:“我仔細想過,如今若要對韓世忠動手還為時尚早,皇上雖然有心議和,但態度仍有搖擺,何況當年苗、劉兵變韓世忠與梁氏夫妻捨身勤王,想必皇上還沒有忘記,若此時推波助瀾不會是明智之舉!”
“老爺說的是,如今百歲閣牽涉其中,想必皇上也不會毫無察覺,此事若要隱瞞也是不易,不知老爺可以打算?”老爹問道。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百歲閣本來就與我毫無關係,肯定有人比我們更加著急,要是能夠透過此事讓金國安插在臨安的那枚棋子浮出水面那就再好不過,只要那位使者不死於非命就好!至於皇上……此時最讓他傷腦筋的除了兩國議和之事還有立儲大事,想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過多的去過問此事!”
老爹見他心有成竹,便不再擔心,說起那位“使者”他也猛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我去臨安府查證過,案發之夜花船上四名百歲閣殺手全部戰死,天香樓妓*女也都被沉江,並未找到金國使者的屍體,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屍體當中有一個人很可能是名太監,不知有沒有什麼緊要之處?”
中年人聽到此言,不禁神色微變,他手在書案上敲了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百歲閣……太監……看來咱們的兀朮大人敗於人手之後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嶽鵬舉置於死地了!”
他突然轉過身來,鄭重說道:“老爹,近些日子臨安城裡可能不會太平,你一定要看好希兒,其他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你不必擔心……”
……
高大、巍峨的宮殿,屹立於繁華臨安。
有時人們也會抬頭
向那裡望上一眼,但那裡對於平常的老百姓來說無異於天上宮闕,仰望之間只覺高處不勝寒。
而站在宮闕前,恰好可以俯視整座臨安城,高低錯落的房屋,青瓦朱漆在陽光下和風雨中變幻著,一眼望去遠不止兩種顏色,也只有那些真正站在高處的人才能有幸一觀。
高臺上,身穿甲冑的侍衛像是不遠處那些堅固的城牆一樣,宿衛著皇宮的安危,手裡握著的長槍在陽光下反射著刻骨的寒光,他們如一塊木頭般一絲不苟,對皇宮裡時刻都在上演的“好戲”都充耳不聞,但若有異動,他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這是他們的職責,護衛皇上和嬪妃安全。
白玉階前,是一個個雕著浮雲和走獸的欄杆和浮雕,這一刻,除了風聲,大殿外再無其他的聲音,更沒有任何人敢在這裡胡亂走動。
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欄杆前,眺望著整座臨安城,久久不語,在他身後一個髮髻已經花白的太監時刻弓著身等在那裡,別看太監年紀已然不小,但耳聰目明,深得皇上信任,這也是他能在總管位置上多年的最大原因。
“臨安自古繁華,有人間天堂的美譽,可是在朕眼裡總是好像少了點什麼,還記得當年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記錄下汴京盛景,而如今盛景空留畫中,恐怕也只剩下斷壁殘垣……”
“皇上這些日子越發思念故都,老奴自然明白,可還是要以龍體為重……”老太監身子彎的更深,即便皇上不曾回頭,他也沒有任何想要站直身子的意思,恭敬而誠懇說道。
皇上淡淡笑了笑,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就算是在陽光下也仍能看出一絲病態,這些日子裡他確實常常夢到故都,夢到“父皇”和那場驚變。
皇上陷入了沉默,老太監雖然弓著身子,卻好像比一棵老朽的樹還要穩上許多,他素來知道皇上性情,所以只有在該說話的時候才開口,不該說話的時候就保持沉默。
“你說朕到底是該支援嶽鵬舉收復失地還是與金人議和?”皇上突然問道。
皇上的聲音雖然並不大,但老太監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抬起頭,雙眸向上看了看,卻也只是望見那一身娟秀著飛龍的袍子,然後又很快的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