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左正明,秦檜坐在書房裡,微微出神。
“這一次又與軍中有關,真是蹊蹺的很啊!”
老爹卻好像只是在看著那幅掛著的畫像,反而未曾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秦檜也順著老爹的目光望去,跟無數次以來一樣的望見那張只有背影的畫像,仍舊不覺間一息。
“老爺……”
秦檜一愣,轉過身來。
“有些人大概只適宜放在心上,若是超出了界線變會帶來一些想象不到的麻煩!”
“何況……她本就與我們大不相同……”
秦檜驚訝的看著老爹,想不到今天他突然說起關於畫像上女子的事來,這是兩人相識以來這麼多年都不曾有過的事。
那年他仍身在北地,還不是大宋的丞相,眼見無數戰火燃遍大宋江山,而自己滿懷壯志不得施展,在淒冷無比的某個雪夜裡,他不顧全身飢寒,望北而泣,突然襲來的一股黑衣騎士將他團團圍住。
那些人肆意的笑著,說著他根本一絲都聽不懂的話,他可以肯定的是那既不是金國的女真語,更不會是其他任何一個邊陲小國的語言,更像是這個世界以外的人突然闖了進來。
閃著寒光的長刀就算是大雪也無法停在上面片刻,突如其來的騎兵讓秦檜的生命立刻變得岌岌可危,那時候他忘記了滿懷的抱負,忘記了天下大勢,眼裡只有恐懼。
騎兵坐在馬上,輕蔑的看著他,然後從身後撤下一塊肉來,和著鮮血放到唇邊,竟然直接張開嘴從上面撕下一塊鮮血淋漓的肉來,徑直吃了下去,而且吃的津津有味。
本來秦檜還在想著一死了之,眼前的一幕讓他如墜深淵。
這時候,其中一個人用並不熟悉的語言說道:“我們的……食物……不多了……你……正好……”
秦檜全身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半分,只能任人宰割,淪為這群異域之人的果腹之物。
雪越下越大,天空也變得迷茫起來。
秦檜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覺不到冷,身體連感覺都在一絲絲消失。
可騎兵伸向他的魔爪卻停了下來,好像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屏住呼吸,也望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潔白披風的人正從那一座被大雪掩蓋的山下緩緩行來。
她的懷裡似乎正抱著什麼東西。
那些魔鬼一般的騎兵在看到從遠處走來的女子那一刻眼神完全變了,好像看到了天敵的毒蛇一樣,慌亂的不知道是不是該立即逃跑。
這變化實在來的太快,連秦檜都無法想象。
一群生食人肉的惡魔,居然會如此懼怕一個雪中信步行來的孤身女子,那麼女子又該是怎樣的人?
黑衣騎兵果然還是逃離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女子似乎也沒有要追擊他們的意思,只是輕聲說了句:“從無妄海追到這裡,這一次再讓你們逃過一劫,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
她的聲音聽來很年輕,只是有些沙啞,就像是喜鵲叫起來一樣的聲音
,並不是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那樣的溫柔軟語。
女子站在雪坡上,向下望,好像就站在秦檜頭頂上,可不知道為什麼,迷茫的雪夜之中,秦檜卻絲毫看不清女子的長相,只是大概的看出輪廓。
但即便看不清晰長相,他也能體會出女子此刻雖然仍滿眼遺憾的望著騎兵逃離的方向,卻並沒有太多焦急,她懷裡確實是在抱著什麼。
也許是發現了秦檜正看著自己,女子微微踟躇,然後也低下頭看到懷裡抱著的“東西”,不禁一愣。
她沒有對秦檜說任何話,轉身要走,秦檜大驚之下身子雖然還有些僵硬,但拼起命來掙扎著想要夠向女子。
“姑娘……秦檜蒙姑娘所救……還未知姓名……以祈他日能報此恩……”
女子剛剛邁出兩步,聽到身後撕心裂肺又誠懇無比的聲音,不禁又停下了腳步,她看著懷裡襁褓之中睡的正熟的嬰孩,眼中一亮。
“看來這是你跟他的一段緣分,反正跟著我天南地北的跑也沒什麼好的……”
於是,她回過頭去,望著秦檜說道:“你說要報恩,現在就有一個機會……”
“替我把她養大,像親生女兒一樣,不論世道輪轉如何,都要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