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霜聽見熟悉的聲音，又看到躲在不遠處牆閣之後的影子，不自覺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情之一字，再是為難不過。

獨孤勍和竹心兩情相悅，瑾娘一廂情願，終歸，她還是不得不收回那多餘的心思了。

第二日，獨孤勍便來向她道一個訊息：他要與竹心在一起，請求她同意。竹心本無家人了，如今她的身份，還是自己的人。他都一說卻也在情理之中。她瞬間應了這事，還告訴他，竹心可能要離開遺夢軒。但是，以後想要謀生，就去如風軒幫忙。並祝福，希望兩人白頭偕老。

他開心地應了應。兩人低調地拜了個堂，不問時間地點，不在乎奢華困苦，不說前路如何，成了夫妻。現今天下雖亂，能有這樣的喜事，她是開心不過。

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良辰美景，又是一朝皓月。下人們準備好了吃食，擺在了醉雨樓的亭中。遺夢軒今夜也暫停營業，她叫了他們過來一同賞月。許多人團在一起，小聲寒暄嘀咕。如今天下人，都知了她的身份。對她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感嘆她才華過人，有人說她不守女子閨範，竟是那種地方的主子。也有人因她施粥救濟之事感懷於心。

一千個人，一千種看法。她忽視了這些恩怨是非。本就無需太過在意，也不過是庸人自擾。

天上掛著一輪圓月，幽韻跳著腳忙前忙後，林媽媽一邊笑她孩子心性，一邊也琢磨著手中的事情。竹心和瑾娘，馨月，露晶等人也跟著忙活，剩下的幾個，倒是安靜地侯在一旁。墨泠和允少其坐在了另一桌。

她給了獨孤勍一個眼色，那人心情複雜地望了一眼公孫青寒，倒也頗懷心事地向墨泠身旁走去。至於暗林，暗楓兩人，則是肅靜而立，站得端端正正，大氣也不敢出。她實在忍不住吐槽一句，“真是有什麼的主子，就帶出這樣頑固不化的手下，一點生趣也無。”

身邊的傢伙卻是揚了揚嘴角，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地道，“誰說的頑固不化？我對你，還是算沒有生趣？到時候，我有生趣多了，你可別告饒！”

心下虛了虛，她卻忍不住笑得十分放肆。

“是誰先告饒可說不定！不要光顧與我說話，你還是管管你的人。這麼久了，連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女主人說的話，都可以忽視。要是將來我做了女主人，敢不聽話，哼……”

輸人不輸陣。表面上的帥氣還是要有的。至於後續，且走且看。

她卻聽到一聲輕笑，生生漾起了汪洋大海，“我的人，只有你。霜兒，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做我的妻子了？看來，我得去讓皇上將婚期提前，好早點滿足你想要做女主人的願望啊！”

他輕飄飄地往那兩人看了一眼，彷彿沒有什麼震懾力。他們卻膽戰心驚，戰戰兢兢地迅速向墨泠他們那桌走去，繼而在一秒的瞬間，就坐了下來。

她的臉唰地紅了。要不是晚上，她懷疑，這副囧樣，會嚇到不少人的。心跳也運作地十分迅速，那聲音似乎是轉到了腦中，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每一聲心跳。

“早晚之事。難道我們的寒世子就沒有如飢似渴嗎？”

她眸子一轉，一副平靜應對的模樣。卻看到幽韻紅著臉待著模樣從她身邊愣愣地走過。不少人皆是以一副你很可怕的表情盯著她。她卻淡然笑了笑，儼然是臉比城牆還厚的冷靜，其實內心早已無地自容。

那傢伙卻是笑得更歡，直接拉起了她的手，“不如，這賞月之事，先免了？以後可有的是機會。”

她望著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些話，有股衝動硬是想要掐住自己，問問這是不是做夢，他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肆無忌憚地放出這些話。

嗯，還是平時管教不嚴，看來，的確是這樣的。她在心裡暗說。

聽見他的話後，幾人假裝自己不存在，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出賣了他們。她真想仰天長嘯，“老天啊，來收了這妖孽吧！”

狠狠攥了攥他的手腕，她咬牙切齒地道，“這樣多不道義是不是？你看，竹心她們遠道而來，不就是為了大家一起聚聚，賞美景嗎？我這個主人，走了不太好。要是，你不樂意，你可以回去，千萬不要來打擾我們！”

她瞥了一眼她捏的地方，已經有了紅印。無奈，心下不忍，她改換輕輕為他揉了揉。那人卻反握住她的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聲地道，“世子妃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世子妃的話，夫君不敢不從。還是陪你們賞月吧！”

當即，眾人皆頂著驚愕的臉望著他。世人皆傳寒世子戰神之名，冷漠疏離，喝茶風雲，恐怖陰冷，三尺之內不同人接近。現在這副模樣，怕是要閃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直到眾人落座，她的心才稍稍靜了下來。望月思鄉，吃餅懷情，古來有之。帶著無數情感，眾人終是在這輕鬆又不同尋常的氛圍中用完了膳食。飯後續茶之時，已到了戌時。正當融洽時候，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出現，那閃光的刀劍就這樣刺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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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了冷眸子。還未待她出手，身邊的人早已揮出了一掌，將那身影打飛了出去。接著，另一道人影接踵而至。那人一見剛才的人墜到了地上，狂吐了一口血，忙飛身過去查探傷勢。那人卻狠狠出聲，“給我殺了這個下作人。如今小姐已經死去，她的仇，只能我來幫她報了。”

是個女子的聲音。她蒙著面，讓人看不見她的面孔。那人一聽，身子停了停，卻像是無怨言爭議般，緩緩回過身來，目光直視著她。籠在黑夜裡的眼睛平淡無光，使人一看，不免覺得無多少生氣。他漸漸立起了劍，卻被反應過來的墨泠等人包圍。敵眾我寡的情況，也沒能使他膽怯幾分。刀劍相沖聲.不絕於耳，刺得黑夜從睡夢中醒來，無聲凝視著這一場變故。

坐在地上的女子見這般情況，眼中掩飾不住的滔天恨意噴薄而出，她再次拾起了面前的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用著最大的功力，往白霖霜殺來。堅韌的利劍穿過飛到半空中的木桌，將木桌劈得碎成了幾半，木屑四濺。在眾人的矚目下，女子因為那散出的木屑刺入了胸前，終是無力地往後墜去。

男子回頭一看，目眥俱裂，卻在分身之下一齊中了三劍。他卻沒哼一聲，急急跑向那落地的人，輕輕抱起她，痛呼，聲淚俱下，“胥娘，你……你千萬別有事。”

他也不知他為何會哭，明明心頭一點感覺都沒有。

眾人一愣。瑾娘更是睜大了眼睛。那蒙面的女子因為剛才的衝力太大，現今倒是因此，蒙面滑落了下來。胥娘那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就這樣刻於眼前，她不得不信，不得不震驚。

男子緊緊抱住面前的人，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離開，可內心深處的掙扎還是矛盾不堪。

“金力，我終於可以去見小姐了……你不該為我傷心。”

胥娘嘴角畫出了殷紅潑墨。

她抖著手，輕輕地撫上那張臉，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解脫，褪去刻薄和牙尖嘴利，

“從小到大，我便因被施了脫胎換骨之術，從一個貌美如花天真無邪的少女，變成一個醜陋至極的女人，混跡於亂世，藏於惜春苑，就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監視著別人的一舉一動，以便能為苗疆出力。可是，我等了這麼久，卻還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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