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理解。”我點點頭,一個在二十二歲就因為殺人而逃到非洲,又經歷了戰爭和死亡的女人,歸根結底心理是會有一些陰影的。
“但是你可以試著出去旅遊嘛,怕回不來就和我一起出去,每次變老十幾天,一個月,也是可以接受的吧?而且從這裡的建設情況可以看出,你們肯定有自己的經濟來源,你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人。”我笑著說。
她也笑起來,說道:“如果不是緹娜說你不是個壞人,我真要把你當成對一個快八十歲的老女人有興趣的怪大叔。”她居然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笑過之後,她說:“不管怎麼樣,你的推測或者解釋我都比較滿意,我會想一想,然後試著出去的,根據上一次的經驗,這個山谷是肯定在的,一次不行就十次,我不相信有無數個平行空間,總是有限度的。”她笑著說。“
這裡的一切你都能放下了?”我問道。
她看了看我,把臉轉向希拉峰,悠悠的說:“你一定認為我是一個貪慕權勢的女人,的確,我在這裡,甚至於在整個東非都有非常大的勢力,但是這並不是我刻意為之,我一直認為這是老巫師的手筆,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為什麼。這幾年我靜下心來仔細回顧了我的人生,我發現其實我對於權利並沒有那麼大的慾望。”
轉過臉,她對我說:“這裡的人把我當神一樣崇敬,喬志軍甚至於以為我喜歡幾十年前在國內的生活,把這裡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外還給我安了個書記的頭銜。其實我哪裡像個領導的樣子?”
她自嘲的笑了笑,接著說:“這裡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很多人都是我的學生。我帶領他們進入了文明社會,卻無法改變他們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這次我點到你來,他們甚至以為我是在選妃。所以我在想,我是時候離開這裡,去過一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這個女人,上午的陽光照射在她的短髮和臉龐上,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徐先生。”她突然以鄭重的語氣對我說:“我請你照顧好緹娜,她和喬志軍都是我的第一批學生,但因為老巫師的話,我對她特別的留意,甚至吃飯睡覺都把她帶在身邊,她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所以我下定決心不能讓她成為巫師。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這裡到肯亞上學,又去國內留過學,她的人生不應該和我一樣。我希望她能夠享受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天。”我看著這個女人,不管相不相信她的故事,都對這樣的她充滿了同情。
“好的。”我點點頭,接著說:“我會讓她一直在專案部的,直到她自己願意離開。”
“謝謝。”她垂下眼眸,對我說:“我叫他們送你們出去。”我正要說話,她卻說:“長生花的事不用保密,長生花在非洲不是秘密。”
我笑了,伸手出去想和她握握手。她卻笑起來,狡黠的說:“你不知道不能主動和年輕女人握手嗎?”我笑了起來,收回手說:“那好吧,再見。”
喬志軍帶著我走出山谷的入口時,我才發現原來入口的右側有一個很大的停機坪,小曾和緹娜在一架直升機旁等著我。
上了飛機,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的緹娜。她被我的眼神弄的的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說:“徐先生,我沒有故意騙你,我被喬志軍帶走的時候他叫人拿走了我的手機。”
我說:“好吧,你既然來自這個地方,為什麼還要到專案部這樣的地方做一個月幾千塊的工作呢?”
“因為長生花說我們不能故步自封,所以每個沒有公社職務的年輕人在成年後都不能享受公社的資源,必須自己出去找事做。”門口的喬志軍說。
“什麼,長生花?”我沒有理會小曾的驚訝。轉頭看著喬志軍說:“好吧。再見。”
他說:“再見,徐先生,長生花教導我們,你是我們永遠的朋友,希拉公社也是你的家。”
我笑了起來,說:“好吧,重來一次,再見,朋友。”飛機在喬志軍滿意的笑容中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緩緩的拔地而起。
茶尾鎮的小酒吧中,我和小曾面對面的坐著。
“你聽過長生花的名號?”我問道,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啤酒,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又拿了一杯放在我的面前。
“長生花是東非人的神,據說整個東非的人都接受過她的恩賜。”小曾邊說邊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
“據說她長生不老,青春永駐,是東非最有名的美麗和治療女神。關於她的傳說不計其數,很多婦女都供著她的神像。前幾年我還在維和部隊的時候就聽說過她了,有很多產婦,生產前都會到希拉峰下的神廟去祈福,這樣就不會碰到難產了。”
“沒有人見過她嗎?”我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很多人都在各地長生花學校裡上過學,比如說緹娜就是肯亞的長生花學校畢業的。”小曾說道。
我說:“昨天的事不用到處去說了。”
小曾笑著說:“我明白的,徐哥。”
接下來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緹娜被我調到肯亞的城市中去了,她得為專案下一個施工區域和當地政府扯皮。
我依舊過著輕鬆愉快的生活,早上六點半按時起床,做十分鐘運動去上班,下午五點準時下班,然後到鎮上的小飯館吃飯。晚飯後出去散步,回到住處後和兒子視訊通話,十一點準時關上電視睡覺。休息日的時候我會在小酒吧中調戲調戲女招待,和全世界的僱傭軍、工程師、推銷員一起吹牛打屁。
直到有一天快下班時,我收到一封信,開啟后里面只有一張照片,我拿起來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幾棵椰子樹旁邊,穿著連體泳衣的譙翠華對著我燦爛的笑著。翻過照片,背後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你基本正確,我找到了規律,勿念!”
放下照片,我自言自語的說,“勿念?我念你個鬼啊,你個糟老婆子壞的很!”
然後我靜靜的看著桌上夕陽照耀著的照片,無聲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