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料峭,冷風刺骨。
晨起白雪落滿枯枝,天地茫茫飛鳥俱無。
血肉撕裂的劇痛刺醒床幃中沉睡的人,玉子衿低呼睜眼,胸口的疼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在這寒冬臘月額間就冒出了冷汗。
撐著疲憊的身子起床,她幾步踉蹌。
冷風入窗,宮室鄰湖,枯荷映水,這裡還是沂安行宮她住的宮室。
濃郁的藥味淺飄入鼻,她聞著味道走到外間。
鵝黃宮賬,玉綾香案,火色半明沸騰著一鍋湯藥,在那旁邊,一個圓圓的小腦袋正墊著小手睡得暖香,蒲扇還鬆垮垮掛在他的指尖。
這一幕暖心,玉子衿忘了心口劇痛,惟有淚雨沾面。
被入窗的寒風吹了個哆嗦,宇文靖域抖抖坐起身,趕忙著急地去煽火,幸好沒滅,幸好開了,他慶幸地睜著大眼睛搖頭晃腦,才發現裡間門口立著個青衣墨髮的人,頓時欣喜小跑過去,“玉娘娘?你終於醒了!”
玉子衿吸吸鼻子,蒼白脆弱如雨打梨花,一陣風來就能欺壓枝瓣,搖搖欲落,她淚光未去的眸凝在那張天真萌動的小臉,用袖口為他擦著臉上的幾道灰,“怎麼回事,怎麼是你在這裡煎藥?”
宇文靖域嬉笑揮揮手裡的大蒲扇,“行宮的侍女都跑了,當然由本侯親自來照顧救命恩人了,怎麼樣?想不想嚐嚐本侯親手熬的藥?”
屋外赤著上身自縛荊條的赫連流星哆嗦著翻白眼:親手熬的?藥是本先鋒親自跑腿買的!火都是我生的好不好?
“好。”對上浩清侯引誘的目光,玉子衿微笑著點頭,牽著宇文靖域的小白手前去喝藥。赫連流星臂力驚人,那一箭射出是用了全力的,若非箭矢正好偏離胸口三寸,玉子衿此刻早已一命歸西,就算如此,她現下也是傷得不輕,每走一步路胸口都在隱隱作痛,緊握著那嫩嫩的小手,她一直都在強忍著。
宇文錚戎甲未去,下了戰場匆匆而來。
屋門外,他疾步駐足,冷沉的眼輕柔驚起,修長五指緊握寶劍,怔怔看著屋內清麗絕色的女子,她長髮披散,儀姿曼妙,正顰笑溫柔與她身邊的俊秀男孩輕語嫣然,喝著男孩用小手笨拙送到嘴邊的藥,明明被燙到,明明藥很苦,她的笑意卻還是那樣濃,那樣美。
霜冷的五官開出萬朵春華,他在寒風中綻放霞光萬射的旖旎笑意,那經年舊夢中出現的場景,終於真實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赫連流星正窩在避風一角瑟瑟發抖,看到主公回來雙眼放光,磨蹭磨蹭到宇文錚身後,砰地一聲巨石跪地,四處迴盪的嗓門兒嘹亮:“主公,屬下該死,誤下命令箭射行宮,請主公處罰!”
快罰我吧!快罰我吧!不然等老爹知道我親手誤傷了姑姑,肯定死得比現在還難看!
蠢貨!你不知道驚擾了主公看嬌妻愛子母慈子孝死得更難看——須赫雲在角落裡無語望天,默默走開。
宇文錚不耐煩閉目,片刻吐氣轉身看著**上身負荊請罪的赫連流星,後者正哀傷涕零嗚呼哀哉。
玉子衿與宇文靖域正向外移來目光,只聽宇文錚咬牙切齒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就在這行宮灑掃三月以示懲戒吧!”
灑掃?
三月?
赫連流星凍紅了的大臉瞬間龜裂,他可是徵東先鋒啊?這活是下人娘們兒乾的!
宇文錚哪裡管他什麼表情,早闊步向屋內走去,徵東先鋒哭喪著臉看主公的偉岸背影,一個噴嚏措不及防驚天動地。
“末將吸吸末將謝主公。”
聽到赫連流星委屈的呻吟,玉子衿與宇文靖域撲哧一笑,這時寒風欺面,宇文錚已進屋來,宇文靖域小跑過去拉著宇文錚獻寶,“父親,你看交給我準沒錯,玉娘娘喝了我熬的湯已經恢復血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