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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百轉見麟兒(二)

還記那年綠水橫波,暖香溫室,她靠在那個男子的矯健臂膀嬌吟弄兒,那柔軟幼小的小身子咿呀在襁褓,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巡望四周,那晶瑩中是初生人世的好奇與鮮活這就是她的骨血,生命的延續令初為人母的她激動又新奇她就那樣抱著他,愛憐著,欣喜著

十月懷胎,雪夜分娩,那夜的痛讓人分崩,那聲驚破雪落的啼哭卻讓她徹底忘了那痛。

那是她和阿錚的孩子可是,她卻狠心拋棄了他。

那個雪天,天那樣冷,煙水繞江,落雪千里,渡橋邊在寒風中策馬抱嬰的男子終究沒有留下她,那小小的一團在雪中凝成一點從那刻她的腦海中就只剩他含著手指甜笑咿呀的模樣,五年悠悠至今,他的童年成長獨獨缺了她這個狠心的母親

嗚咽許久後,玉子衿拭去淚水,拔起沉重的雙腿向殿內走去,衣袂飄舉帶羅香,她猶豫痛惜又激動的目光緊鎖男孩筆直的後背,幻想著前面是一張怎樣的臉龐,是不是像極了他?

聽到腳步聲,宇文靖域轉身回眸,當看到那個清麗柔美的女子的動容目光,白皙的小臉上有些驚豔,心底裡驀地騰起一股莫名的親切與熟悉。

“見過玉娘娘。”小小的人抱拳而立,清澈光亮的眼神在玉子衿身上逡巡。

注視著那張與宇文錚如出一輒的俊臉,還有那與自己像極了的眉眼,玉子衿霎時收住腳步,清瘦的身子猶如黃葉拂枝,婉柔春風似乎都能將她吹倒。

見她沒有反應,宇文靖域提高聲音再次請安,孩童嘹亮的聲音拔高,柔嫩且清鳴,如古寺鐘磬,最是晨間那一撞的流響迴音。

玉子衿清淚又落,急忙微扶宇文靖域合抱的雙拳,指尖的綿軟讓她只恨不能將其抱在懷中,她難掩憐愛與痛心蹲在他的身前,雙手抓著他的雙臂,連聲音都在顫抖,“麟小侯爺免禮,這一路辛苦,身上可有不適?”

“多謝玉娘娘關心,本侯很好。”宇文靖域點點頭,回答得禮貌又冷淡,睛如玉石淡淡定在玉子衿殷切的臉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這位名動天下的上京國色,玉家嫡女。

確實姿色驚人,玉策很會生——浩清侯在心裡默默評判,至於對方失常的殷切關懷,他則表示得興致缺缺,輕輕一推玉子衿親手捧上的桂花糖蒸慄糕,“本侯不餓,多謝娘娘。”

“你周折一路,不餓也要用些,這慄糕太甜膩了些,不如用些這碧粳粥,本宮特地傳膳房做的,最養脾胃。”玉子衿一拉袖角,也不讓姣姣等人服侍,徑自盛了粥就要親自喂宇文靖域,而宇文靖域莫名其妙注目著那熱忱目光,遲遲沒有張嘴。

一旁的董嬤嬤低聲清咳,提醒她有**份,“娘娘,讓老奴來吧,您要用膳!”

玉子衿的注意力一直在宇文靖域身上,被董嬤嬤這一提醒,有些尷尬地把粥放在了桌上。

宇文靖域不待董嬤嬤喂,自顧捧起碗有一勺沒一勺的喝著,看也不看那一直盯著他的女子,只想著:左右玉策不會傻到把他毒死在自己地盤上,喝就喝吧!

膳後,玉子衿將宇文靖域的居所就安置在了她寢殿旁的流光殿。總想尋著話題多與兒子說幾句話,可玉子衿發現,宇文靖域並沒有與她多搭話的意思,這孩子到底和他父親一樣防心重,也罷,將來來日方長。

正陽門外,須赫雲與赫連流星最後看一眼這重樓宮宇,翻身上馬帶著侍從離去,出了三道宮門外的甬道,前方的城樓之上一個俏麗的人影映入他們的眼簾。

兩個人翻身下馬,隻身走了過去。

玉子衿摘下葡萄紫織錦繡鳳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張嬌顏,時隔數年,在他記憶中還是孩子的須赫雲和赫連流星都已經長成了這般的模樣,一個秉直清俊,一個高大英武,時間過得當真是快。

須赫雲與赫連流星望著那道人影於城樓下止步,他們依然記得年幼時主公身邊那個溫厚清麗的人影,不管何種情境,她都是他們的夫人。

晚風吹過古老的城門,兩個少年對著那個俏麗的人影並肩一拜方才離去,望著他們的身影越走越遠,玉子衿只覺胸腔內空了一塊。

阿錚,你只是因為西原腹背受敵才將麟兒送來東原為質嗎?還是你是在憐子衿念子之苦?

衣帶翻飛,她攏好袖間的紅繩結髮,突來的微涼讓她又想起那個有著清泉氣息的懷抱,不知此刻的他又在幹些什麼?入宮之後,無數次清晨醒來她都以為身邊仍是屬於他的溫暖,可每每對上的都是那雙泛著深情的溫潤目光她何其幸,又何其不幸。

夕陽晚照並古亭映在清亮的湖水中,亭中昂藏七尺的男子負手而立,儼然的氣息中帶著孤寂,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石桌上的丹青,醇和眸光片刻未離畫中的青衣少女。

“子衿,你可見到我們的麟兒了,一別五年,你可知麟兒日夜在思念著母親,而我亦時刻思念著你。”

接風宴直至三更,散去後夜間一場風雨突然而至,雨點無數洗滌著深夜中的皇城。

玉子衿輕手輕腳邁進流光殿,雖派了最是細心的纖兒來照顧宇文靖域,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索性自己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