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曜攬著葉星璨,只覺懷中人身子骨又輕了些許,逾發冰冷,想起之前霍躍信中提到,投毒之地便是在這城南,又見這山幽幽散著寒氣,猜是到了霖沛山。
回城必然要穿過山腳下已經空蕩的村鎮,此次瘟疫過後,曾經世代生活在那裡的百姓十不存一,生還之人具已被王紹遠救走。現下處處鬼氣森森,只能輕輕放下阿璨靠在樹下,去周圍揀了柴木,預備生火取暖,待雞鳴太陽出,陽氣盛起來了再回城。
或是山中風大,亦或是剛才兩人打鬥,驚醒了暈厥的葉星璨,她緩緩睜開雙眼,只是整個腦袋都是暈暈乎乎,看到身前一人,一襲黑衣,半隱在山霧中,一步步離自己越來越遠。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覺得整顆心都在下墜,腦中閃過無數碎片,卻又都瞬間湮滅,只留下一片空茫。
一個名字在嘴邊,呼之欲出,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是你嗎?是那夢中千百次救過我的人嗎?
你是誰?又在哪裡?
葉星璨只覺得頭痛欲裂,心口絲絲絞痛,就好像有猛獸的利爪在將她整顆心掏空,肩膀不住起伏,無聲卻已經淚流滿面。
似是感應到所護之人撕裂的、鑽心的痛楚,葉星璨腕間手鐲竟然發出了瑩瑩紅光,暖融融的漾開,似是想要撫平她的傷痛。
葉曜只覺得身後聲響,猜到是阿璨醒了,左手拿起剛收集的柴木,迅速轉身走了回來。
山中夜間,薄霧漸漸轉濃,葉星璨見那玄衣身影朝自己走來,左手一把“長刀”,身上似乎還有箭簇,心中沉寂已久的記憶似乎再次出現在眼前,血淋淋的刺向心間。
濃霧中,過往一幕幕展開,撕殺吶喊聲不絕於耳。
桐臨關屍橫遍野,血水肆流,滿地折斷的旌旗沾滿鮮血,玄色戰旗早已染紅,山嶽圖騰中心的“秦”字卻依舊在風中獵獵飛舞。
葉星璨被惠宗手下大將謝棕捆綁在城牆上,只覺刮到臉上的風都是血腥的,腰間鳳佩感應到主人危險,鳳頭滴血,聲聲催淚,似鳳凰不斷嘶鳴。
此前,遭到親衛叛變,秦墨只得當機立斷,帶著殘兵衝殺出一條血路,好不容易殺了關口,卻感到腰間龍佩異動,心中不安,冥冥中折返回去,不想到了關下,抬頭便是看到了被縛在城牆上的葉星璨。
那謝棕竟然大笑道,“秦將軍,這是你的女人吧,真是美啊,比天仙還好看,那叫什麼,天生尤物,你要是再不回來領死,這女子今晚可就是大爺身下玩物了!”
說罷,謝棕更是一臉猥瑣的捏著葉星璨臉頰,強迫她看向桐臨關城牆外的秦墨,再用那滿臉鬍鬚蹭來蹭去。
“不要,不要回來!”
“快走,快走啊,墨,阿墨……”
葉星璨不住大喊,只是她喊得越痛苦,謝棕就越是興奮,直接拽著葉星璨面向自己,當著城上兵士的面,便開始撕扯她的外衣,鳳佩哀鳴,烏雲密佈,山雨欲來,風滿桐臨。
秦墨眼中滴血,囑託身側將領搭人盾,便不顧阻攔,提起“夜鳶”又殺回了桐臨關。
葉星璨滿面淚痕,被謝棕死死鉗制住,眼中憤怒如火,看向城牆上的兵士,卻無一人阻攔,她不住掙扎,卻怎麼也掙不脫那人的桎梏,擋不住外衣被層層撕裂,只恨自己無法掙脫,投城死去也好,也是為父王盡孝。
謝棕是員虎將,更是臭名昭著的惡人,喜怒無常,厚顏諂媚,劫掠良家女子無數,不征戰時,便日日沉迷聲色,荒淫無度。
前兩日,謝棕見到被手下綁回的葉星璨時,眼睛便已經呆了,恨不得就地辦了,但這女子身邊侍婢拼死相護,一口一個公主,擾的謝棕心裡發毛。
世人皆知,星曜公主長在永寧王府,謝棕從未見過,也無從辨別。
但無論這女子是否是公主,都是秦墨的女人,只是若是公主,那就奇怪了,永寧王的未婚王妃與武陵軍少將軍有私情,看來還是私奔了,有意思。
只是謝棕倒不熱衷於深宮秘聞,他首先考慮的是,這女子若真是公主,那就不單要顧及手握重兵步步緊逼的秦墨了,更可怕的是那尚未出兵的永寧王,無論他站在那一邊,都不會允許自己名義上的王妃受辱。
謝棕混賬但不傻,知道什麼可以什麼……至少,至少現下還不可以,既然身份未明,只好先忍著性子,等待時機。
這日,武陵軍戰敗,惠王立下軍令,得秦墨頭顱者,賞萬金賜封侯,謝棕想起前兩日掠回的女子,本想等戰事平息,送給惠王再去辨認身份,這下直接帶上了城牆,只等秦墨自投羅網。
突然,一支鐵槍被擲上城牆,帶著磅礴殺氣定在了謝棕身前,若是氣力再重一分,便可直直插入謝棕身體,只是秦墨已然耗盡,再無多餘氣力支撐。
謝棕看到鐵槍,未及反應,秦墨已經幾個起身,飛掠上了城牆,周側士兵皆是嚴陣以待,刀槍對準了已然滿身血痕,肩背上還插著幾支箭羽的敵軍主將。
謝棕一把抓過衣衫凌亂的葉星璨擋在身前,大笑道,“秦將軍好福氣,我謝棕也算胯下女人無數,這般尤物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要再慢點,本將軍可就等不及要在城牆上來一出活春宮了。”笑的更是下流卑鄙。
一剎間,大雨傾盆,滴滴落在葉星璨心間,看著眼前去而復返,滿身是血的秦墨,葉星璨愣是將淚水吞了回去,緊咬的嘴唇鮮血滴落,大喊著,“走,快走!不要管我!”
秦墨一身玄衣玄甲早已被鮮血染得紅透,眼神堅毅,心下卻是悲痛欲絕,就那樣看著葉星璨,心疼溢於言表,他恨自己疏忽,所託非人,才讓她被縛,受盡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