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有些難受,她又使出了渾身的勁兒用力掙了一下,可這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餓久了的緣故,小胳膊小腿兒壓根就沒有什麼力氣,怎麼也掙不出來,她有些急了,小嘴一張,“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她哭的聲音不算太大,但陸雲似乎還是被嚇了一大跳,小手就跟觸電似的,騰地一下就鬆開了,轉身迅速轉身,把頭埋進了自家孃親的懷裡。
楊秀秀眉頭皺了起來,華慧也趕緊看向女兒的胳膊。
李巧鳳和陸大勺看著大哭不止的小嬰兒和躲在自己懷裡裝死的兒子,又瞅瞅沈家幾人面色難看的模樣,臉上的笑容都跟著窘迫了起來。
李巧鳳這會兒心裡除了尷尬之外還有點慌,一歲多又是剛病好點的小嬰兒多嬌嫩她是知道的,小孩手上又沒輕沒重的,要是真的弄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僅麻煩,說出去還真是不太好聽。
她回頭看了看自家男人,嘴唇翕動了幾下,才轉過頭來硬著頭皮笑道:“這個,嬸子,小慧嫂,真是對不住。我們家云云年紀小不懂事,粗手粗腳的,你們快看看小娃娃的胳膊有沒有事,可千萬別傷著了才好呢。”
其實哪裡用她說,華慧早就仔仔細細地把滿寶的胳膊檢查了一遍,上上下下都捏了一道,確認應該沒有傷到骨頭,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不過看著滿寶手腕處那一大片明顯的紅印,兩個人心裡都有些窩火,這火氣又不好衝著兩歲的陸雲發,那臉上的表情就都有些不好看。
幾秒鐘之後,還是楊秀秀先開了口,她把滿寶抱了起來,身子還牢牢地擋著糖水,一邊輕輕地搖晃著手裡的娃娃,一邊對李巧鳳說道:“大勺家的,你們還不走?”
“誒誒,這就走這就走。”李巧鳳心裡明白人家這是不高興了,也不再多說啥,趕忙抱緊了懷裡的兒子就往外走,那腳步都比進來時都慢不了多少。
等陸家三口走了之後,楊秀秀順手把糖水罐子蓋上,又頗有意味地把滿寶的胳膊把被子裡頭按了按,這才笑著客客氣氣地把王嬸讓出了家門。
等楊秀秀再轉身回到屋裡的時候,就瞧見華慧眼睛直勾勾地看那糖水罐子,正在驚歎呢。
見楊秀秀進了門,她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娘,你快過來看看,這陸家還怪實誠的呢。”
可不是實誠,那一罐子又粘又稠的糖漿,眼看都快溢位來了,看著就特別實在。
但這是那陸家的事嗎?這是你懷裡這金娃娃的能耐啊!
經過了這兩糟,楊秀秀是徹底確認了剛剛的事情跟草藥半分錢關係都沒有,源頭都在滿寶身上呢。不過楊秀秀這會兒沒多說啥,只是端起那罐子,站起身來說道:“我給你衝一碗糖水進來,你多喝點看能不能下奶,人奶才正經是養身子的好東西,要有了多給滿寶喂一喂。”
“我?”華慧聽了這話,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自家婆婆啥時候這麼大方了?當年她剛生完滿寶坐月子的時候,這糖水都不是常有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回道:“娘,算了,我這奶水一直斷斷續續的,沒少費您的好東西。這糖還不如直接給滿寶還有愛國他們留著呢,小孩子家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難得有點甜的。”
楊秀秀自然知道這理,可這不是發現了小孫女不一樣嗎?不管是之前自己太過忽視沒注意,還是像王嬸說的她得了菩薩保佑,多對她好點總沒壞處。所以楊秀秀就格外的堅定:“老孃活了這麼大歲數,不比你會規劃?”
說著還橫了華慧一眼:“奶水和糖水哪個養人你不知道?你既然奶水沒有全斷了,就是你命好,再試這最後三天,你該吃吃該喝喝,如果到時候還是下不來奶,之後就再別想開小灶了。”
“誒,好!”華慧連連點頭,一臉“全聽孃的”表情。等楊秀秀走出去之後,她低頭看了看滿寶開始打瞌睡的小臉,輕手輕腳地抱著她走了起來,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只要是對她孩子好的,她總是願意試試的。
等到日頭落山,家裡兩個小的也陸陸續續回了屋。
在沈家屯裡,小孩子上工是不要求時間的,自己拿東西去登記員那裡換公分就行。
紮實的一籃子豬草能換半個公分,稻穗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牛糞這些比較重,一籃子就差不多10斤,足有1個公分,自己覺得幹差不多了就可以家去。
沈家的孩子都勤快,每天下學之後還會領點活計做,要不然就給家裡帶點東西回來。這不,半籃子野菜、一捆子樹枝,沒有一個是空著手進門的。
愛國進門就直奔廚房,放下手裡的枯枝就去開碗櫃,看到裡頭自己剩下的半碗糊糊還原封不動地放著,就先咧開了嘴。“咕咚咕咚”幾口把糊糊喝完之後,他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愛軍站在一旁看著他喝,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卻沒有開口去要。
這年景不好,家裡的日子緊巴,沈家的孩子每天的食物都是定量的,除了從隊裡大鍋飯分的那半個野菜窩頭之外,楊秀秀還每天會給備上半碗糊糊。
不過平時肚子總是空得厲害,愛軍年紀更大一些,活計也重,基本上等不到晚上就會把糊糊喝光。愛國卻不一樣,他平時下了學就跟著幾個小子在山上尋摸吃的,不管是野果還是蟲子,總歸要找點東西填肚子。
因此他的半碗從來都是留著,等晚上回來之後再喝,這樣夜裡能睡個安穩覺,不會被肚子鬧醒。
看著愛國喝完了,楊秀秀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站起來,趕雞仔似的把他們兩個往外攆:“行了,都出去吧,別擠在這裡了,等會兒有糖水喝。”
兩小隻一聽奶這話,眼睛都亮了,頓時就嗚嗚嚷嚷地往外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