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半天的工夫,情緒起伏波動的比過去數年加在一起都要多,一驚一乍之下,心神俱傷,春鶯整個人疲憊不堪。
若是能躺下,一準兒能秒睡。
然,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手上還有差事沒辦呢。
掙扎著抬起沉重的腿腳,春鶯邁著小碎步往白芍的住處挪去。
作為貼身丫頭,白芍的住處離賈珍起居室不遠,而是上房邊的耳房。
耳房一溜四間,全是丫頭的住處,唯貼身伺候的白芍和白芷各自獨佔一間。
有粗使丫頭叫瑞珠的聽說來找白芍,忙將春鶯引了過去,想來是與白芍交好。
“白芍姐姐,姑娘打發跟前的春鶯姐姐來瞧您了。”瑞珠站在掛著竹簾的門外大聲喊道。
春鶯微側著身,耳朵支起,仔細聽裡面的動靜:先是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從榻上起身,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咳嗽,隨後是帕子捂著鼻孔擤鼻涕。
這些完了以後,有個嘶啞沉悶的女聲道:“我生了熱傷風,你們還是莫要進來了,免得沾染上。”
瑞珠忙瞧瞧春鶯,讓她拿主意。
春鶯稍一遲疑,也歇了入內的心思,染給她沒什麼,可若是再染給了惜春可就不妙了。
她沉吟道:“那便罷了。白芍姐姐,你好好養病。姑娘讓送來的藥便交給瑞珠了。”
又是一連串噴嚏擤鼻涕咳漱過後,白芍才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去替我謝謝姑娘,等病好了,再親去致謝。”
“姑娘巴不得和姐姐多聊聊呢。往常姐姐忙,和春和院打的交道不多,姑娘知道姐姐能幹,常說讓我和夏螢好好找機會跟著學學呢。”春鶯笑著衝門內說,“不耽誤姐姐養病了,春鶯告辭。”
“好。自去吧,將來有的是機會相處。”白芍道,又喊了一聲,“瑞珠,替我送送春鶯。”
“好嘞。”瑞珠顯然是個聽話的孩子,一路把惜春送出了春熙院的儀門外。
這會日正正午,她走的滿頭是汗,春鶯再一次勸她回去。
瑞珠卻說:“我也只想送你出了儀門,好叫那些跟紅頂白的小人瞧瞧,白芍姐姐好著呢。”
原來,自白芍被一場雨淋的生了傷寒,病情頗為嚴重,又是高燒又是咳嗽,連床也下不了,便有不懷好意的私下裡議論,說她“不行了”,還說大爺要麼把她丟去莊子上等死,要麼讓她在府中自生自滅。說來說去都是人活不了的話。
這樣的想法也沒錯。傷寒是這個時代最嚴重的慢性傳染病之一,誘發原因多種,併發症多樣。
沒有先進儀器檢查,全靠大夫望聞問切,沒有各種抗生素治療,想康復不是容易的事,也不是短期間能做到的事。
要不張仲景能寫一本專門論述傷寒的《傷寒雜病論》嗎?
賈珍因自身經歷,不喜歡用丫環伺候,多用小廝,隨從,絕了不少人的上進心。但上進心若是能輕易被絕,那都不是真有上進心,總有心存僥倖又不知根由的嫉恨白芍與白芷佔了位置,浪費了成為通房甚至妾的機會。因此,兩個一等丫鬟的位置盯上的不少。
一旦病倒,無法及時上工,自然有人藉機使壞,最好把這個短期養病說成長期,好取而代之。又或與人交換利益。
人皆有私心,只要利益足夠,總有人鋌而走險,花招百出。
春鶯瞭然,安慰道:“放心,白芍姐姐一定能好。”
與瑞珠話別後,春鶯慢慢往春和院走著,袖子裡還塞著放金簪的錦盒。
她手臂甩的幅度不大,唯恐將錦盒甩出去。
剛才沒聽姑娘吩咐,按計劃把東西賞出去,是因為她也是跟紅頂白中的一個,想著病怏怏的白芍已經配不上金簪的投資。勢利眼不是榮國府獨有!
白芍想保住位置最根本的還是要看賈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