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元年六月初,曹魏遷都鄴城。
正如沈晨預料的那樣,曹叡並沒有瘋到走孟津渡口從河內郡去鄴城的路,而是走相對安全的往東過虎牢關,至酸棗,然後北上到原武、白馬,從黎陽渡河回去。
董卓之亂後,洛陽徹底殘廢,到劉協東歸,劉表派人去修繕過,將原本殘破不堪已是一片廢墟的洛陽修築起一點宮殿。
等曹丕篡漢時,因為洛陽的特殊地理,被曹丕定為首都,他才正式開始大興土木重建。
經過數年修葺,洛陽又慢慢有了曾經的一點樣子,之後曹丕又大量遷徙人口以及在洛陽周邊屯田,開墾田地,吸納流民,讓洛陽聚集百姓。
史料記載,到三國後期,曹叡曹芳這段時間,洛陽的人口大概在三十萬上下,因此在此時洛陽又漸漸恢復了一些繁華,人口也有那麼十多萬到二十萬人。
曹叡東遷回鄴城之時,洛陽恢復得還不如鼎盛時期的三分之一,甚至還不如現在這個時代的襄陽,但在北方也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所以搬遷工作還是非常麻煩。
不僅財產和物資要遷走,還有人口也要離開回到鄴城。也幸好去年宿麥是在今年四五月份成熟,上半年的收成就可以帶走,不至於留下什麼損失。
但即便如此,浩浩蕩蕩的遷都隊伍也還是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離開。等到六月十日的時候,曹叡才剛剛抵達白馬渡口準備渡過黃河。
此刻白馬以北,廣袤平原上,河堤高矮有坡度,如果站在高坡上遠眺,就會看到西面沿岸連綿不知道多少裡,至少有十幾萬人的規模正在順著河邊緩緩向東北方向前行。
渡口處密密麻麻無數船隻並列,前面的人在官府的組織下開始登船,後面的人則繼續向著渡口挪動,而在渡口南面的一處高坡上,曹叡正遠眺黃河岸。
他的身後是天子鑾駕以及數千護衛曹軍,今日按照計劃至少要渡過去三分之一人,然後在接下來幾天內,所有人都要渡過黃河回鄴城。
曹叡在這裡不僅是視察整個渡河工作,同時還在等待著各地公文戰報,以防止在他渡河時有關鍵資訊遺落的問題。
要知道曹叡也不算是無能昏君,歷史上他也曾兩次親征,雖然兩次親征一次因馬謖失利,他才剛到長安諸葛亮就撤兵。一次因孫權無能,他還沒到淮南滿寵就幫他擊敗了孫權。
但不可否認的是,曹叡跟他父親和祖父一樣,是一位能幹大事的明君。現在已經到了曹魏極為關鍵的時刻,他必須隨時知道前線的情況,以做出應對。
哪怕他的底牌已經快空了,哪怕現在曹魏已經衰弱到了極點,但他也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至少也必須做點什麼來挽回局面。
密謀西線漢軍,就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毌丘儉還沒訊息嗎?”
曹叡問。
他身邊的是尚書檯的徐宣,原本全國政務是歸司空兼錄尚書事的陳群在處理,這樣的公文也會由陳群來做。
但現在陳群已經提前去鄴城安排新都城的事宜,所以他身邊只有衛臻董昭和徐宣。
徐宣回答道:“陛下,鎮北將軍之前回信,已經控制住了劉豹劉去卑等人的家眷,他們也願意繼續聯絡漢軍,引漢軍至沁水,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回稟的。”
作為曹叡最信任的親信之一,毌丘儉之前是洛陽典農將軍,負責的是洛陽守備部隊以及屯田兵馬,現在派去幷州,被委任為了鎮北將軍。
曹叡還是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現在他對北面來的訊息是又期待又緊張,期待的是希望計劃能成功,緊張的是漢軍強悍,如果計策失敗了的話,又失了幷州,那連帶著洛陽、河內、河南等郡恐怕都守不住。
到時候司馬懿的主力要面對漢軍西線和中線的兩路夾攻,夏侯淵那邊又沒辦法支援司馬懿,一旦夏侯淵那邊行動,關羽那邊也會馬上進攻,到時候三路漢軍打兩路魏軍,萬事皆休。
所以曹叡眼下的心情十分複雜,他已經輸不起了,再輸下去,丟完關中丟淮南,丟完淮南失河東,接著就是洛陽、河南、徐州、青州、河北,再就是沒得輸了。
因而這次也算是孤注一擲,利用匈奴人的叛變進行反制,也不奢求能全殲西線沈晨軍,只需要打退他們,把他們打回關中,讓曹軍有個喘息的時間,等再過個三五年,新軍能訓練出來,那麼情況就會好很多。
“唉。”
曹叡長嘆了一聲,揹負著雙手遠眺黃河岸。
正是盛夏時,黃河波濤滾滾,南岸綠草坡地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密密麻麻的人群徐徐經過河岸,湧入渡口,乘船向著北面的黎陽渡口而去。
熾烈的陽光普照著大地,清風徐來,將曹叡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他迎著東邊朝陽看向北方,目光不喜不悲。
山坡下忽然有一騎飛奔而來,急匆匆來到山腳,驗明身份之後,騎士滿頭汗水地到了曹叡身後,單膝下跪向他稟報道:“報,陛下,幷州急文。沈晨主力數萬大軍,向端氏進發,往沁水去了。”
“確定是沈晨主力嗎?”
“是的,不僅旗幟是“沈”字大旗,軍隊數量也連綿十餘里,至少有五六萬之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