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督尼靠過來,他的身體不斷顫抖,九獄之主的力量即使是一顆眼球,也不是容易承受的。“你在哀傷?哈哈,是為了從頭到尾淪為棋子兒一無所知的提雅,還是這個僅僅為了父愛差點改寫多元宇宙神祇設定的棄兒?”
“我只是在試圖補上最後一塊拼圖,將一個陣營與血統完全不同的靈魂從神孽重生為精靈,這違背了諸界之律,尼埃隆憑什麼對抗兩個身體的牽引?除非……能對抗諸界之律的只有諸界之律!快撤!”
一個漩渦出現在神國中央,銀色的亮麗條紋拉扯一切能碰到的東西,卷向星界深處。崩潰的神國旋轉飛舞被吸入漩渦。
伊拉督尼實在沒力量飛了,而空間動盪的此地完全不適合傳送,乾脆直接爬在列薩託斯的鱗片上。他留了個心眼沒撲向巨龍的後背,不然被靈吸怪龍騎士可能會被他的順風車捏死。龍翼煽動,頑強對抗星界漩渦的吸力,呼呼的強風把觸鬚吹到腦後。此時他也明白尼埃隆的打算了,失去信仰的神祇會被諸界之律拖進星界永眠,尼埃隆可以淨身出戶,只分離出來神火以半神身份離開,而地獄火的身軀會隨著神格、神職拉進星界斷絕兩者聯絡。
不過現在可能成為兩人的葬禮。靈吸怪看著越來越近的漩渦大叫:“飛快點!”
“你來試試!”列薩託斯咆哮,連聲音也被吸入漩渦。
疑惑的星界漩渦找不到神屍,進一步加大吸力。靈吸怪榨出剛恢復的精神力,用靈能移物全力推動金龍,一寸一寸地前進。神國的大地崩裂著被吸進去,一塊長著上百顆樹木的陸地部分飛過來,幾秒後就會撞上金龍並且帶著他衝近漩渦。
“轉向!”
“來不及了!”列薩託斯一咬牙,握著寶石調動僅存的神國法則,纏繞住自己,發動了不知通往何處的傳送。
————————————————————————————————————————————————————————————
砰!
神殿儀軌大廳的雙開門被從未有過的蠻橫手法砸開,一隊遊俠當先進入,確認大廳只有一個垂垂老矣的精靈後,嘉蘭諾德的女王大踏步走進來,披風因她的快速步伐被向後吹起。
“奧法西斯……大主祭。”德魯希麗雅傲然而仇恨地看著老精靈,而後者跪在尼埃隆的剛玉等身神像前,一言不發,也沒有回頭。
“我本以為你是在策劃更聳人聽聞的行動才沒有再叛變中現身,但是審問俘虜後,我很驚訝地聽說你因為強烈反對尼埃隆的神諭,反對刺殺和暴亂被囚禁在此。我容許你給個解釋。”德魯希麗雅很憤怒,更憤怒的是她一直以來的仇恨物件居然是錯的,奧法西斯反對刺殺,這讓她有種有力沒地方使的落空感,胸口憋悶得要吐血。
“……我從識字開始,就信仰儀典之主。”背對女王的大主祭幽幽說,聲線單薄得像個鬼魂。“信徒,見習牧師,主祭,高階祭司,最後是大主祭。支撐我在苛刻的道路上行走唯一動力是,對精靈復興的期望……”
德魯希麗雅不屑地笑了一聲。
“黑暗中我看不到路,唯有尼埃隆點亮一盞明燈,祂降下喻示,說提雅必將榮光,我堅信不疑!我做了那麼多,所有的親人疏遠我,平民鄙夷我,還有你們這對父女仇視我,這都不重要,只要有光輝的未來!就是因為這個信念,讓我認為每一次犧牲都筆友回報,而尼埃隆的神諭無可置疑無可猜忌!”
“可是……”老人褶皺的面板下青筋曝氣,牙關緊咬,指甲摳進掌心。“祂最後一道命令居然是刺殺和暴亂!我不解,我反抗,所有努力和犧牲都失去意義!為什麼?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懲戒我!”奧法西斯跳起來,衝向德魯希麗雅卻被遊俠架住。面色猙獰高喊:“為什麼,你來告訴我為什麼!”
德魯希麗雅的仇恨一下子淡薄下去,不是源於寬容的諒解,而是仇恨有了宣洩的途徑。還有這比這個更殘忍更諷刺的下場嗎?她撥開遊俠,貼近奧法西斯,盯視他渾濁的眼珠,一字一頓說:“因為,你的信仰背棄了你!”
咔嚓!
一聲脆響,尼埃隆的剛玉雕像從頭到腳碎成幾段,老人和殘塊同時癱軟跌倒。
“陛下!”一個遊俠跑進來,“外面的天空在燃燒!”
德魯希麗雅看了眼自己崩裂的神像,點了點頭。走過去從尼埃隆斷裂的劍柄處,把亮黃色的長方形輝夜光石親手撬下來,鄭重收好。然後拎起尼埃隆嘴唇繃直的神像頭部,放在奧法西斯竹竿一樣的臂彎裡。
“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了一生,無數提雅失去生命和親人。你沒資格死在綠都,帶著你的神對你唯一的回饋,滾吧!”
奧法西斯如失神的傀儡,木然地抱起石像向外走。綠都的街道上,一個打掃廢墟的女精靈看見了他,高叫一聲所有精靈圍攏過來。
“讓他走!”德魯希麗雅的命令堅決如鐵。
平民和貴族,遊俠和織工,男的女的精靈站在道路兩側,目視老人離開。奧法西斯散亂的白髮稀疏,露出乾癟的頭皮,已盡殘破沾滿泥汙,蒼白的面板下就是骨頭,用兩隻手費力地拖動石像,走掉了鞋子,腳掌留下一條鮮血的擦痕。
但是,沒有一雙眼睛是憐憫,他們無聲地詛咒伴隨老人一步步離開綠都,碾碎最後的尊嚴。
走啊走,走啊走,樹木也不肯為他遮蔽陽光,空蕩的林子毫無聲息。
奧法西斯絆了一跤,踩進一處泥沼,剛玉頭像無聲地沉沒,而老人毫無動作,任由泥潭吞噬。汙泥沒過頭頂,沼澤冒了個泡,再無聲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