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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第四百八十四章舌劍

他這話可是陰損非常,陳祖的臉終於陰沉了下來,不過卻是不由瞟了趙石一眼,心道,此人年輕氣盛,此舉真的是不過為了見識一下鎮軍精銳?調撥軍兵護衛欽差行轅本乃是題中應有之意,但經曲士昭這麼一說卻大大變了味道。

他屬下官吏也都變了顏色,這等玩笑之語無疑是在打人的臉,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鎮軍精銳都是陣前?金州留下的都是窩囊廢不成?一時間,整個大廳都靜了下來,幾個傳菜的下人也感受到了此刻凝重的氣氛,猛的手一顫,差點沒將杯盤摔了……

趙石反應慢了些,但此時也直覺感到這話好像不怎麼對勁兒,但根子在哪兒,心裡還是漫無頭緒。

還好的是,在座的還有個南十八,他是盯著趙石在京師火速竄起之人,知道這位大人雖說在領兵上彷彿有天縱之才,但在官場之上的閱歷卻是淺的讓人心驚膽戰,只幾句話的功夫,就陰差陽錯的被人逼到如此地步便可見一般了,此時無論答不答應陳祖所提,都是大大得罪了金州上下官吏將領。

瞟了一眼好似絲毫沒注意周圍之人臉色的曲士昭,心道,這人到是玲瓏心思,一個干涉地方軍務的帽子不知不覺就拋了出來,再加上最後輕飄飄一句話,說起來好像兩位欽差私話時的玩笑之語,但在這個場合說出來,卻不知不覺讓人以為趙石有視軍國重務如同兒戲之嫌。

只幾句話的功夫,南十八便對曲士昭這位外戚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一旦得勢,必然黨同伐異,不擇手段,若再有楊國忠,李哥奴般的手段,將來必是權臣之屬,不過現在看來,此人也不過如此而已,心思到是狠毒的厲害,但眼光卻不長遠,此次出使,說功勞其實沒有多少,最重要的還是能結識秦軍眾將,十餘萬大軍罰蜀,其間英傑怎會少了?接宣撫之機,交好於人才是正理,大秦最重軍功,遠不如南方諸國重文輕武,若能得些軍中助力,將來放於外間,怎會少了晉身之階?而這時卻以微末之身行挑撥離間之事,度量胸懷足見其狹,成不得大器。

想到這裡,手指捻著酒饌卻是輕聲一笑,此時此刻,大廳之上氣氛詭異,這笑聲聽上去便也分外清晰刺耳。

黑幽幽的眸光一掃之間,見已吸引了眾人目光,南十八這才從容一笑道:“副使大人所言極是,金州乃我大秦糧草重地,怎可輕忽視之?再有,使君大人之親隨護衛之軍,怎可輕動?再說,這等威武雄壯之士若是到得成都……下官可是聽聞,吳大將軍愛兵如子,最喜的便是這等精銳,到時向欽差大人討要,豈不是羊入虎口,到時使君大人就該心疼了吧……”

這句玩笑話一出口,氣氛立時一鬆,有幾個粗魯些的還樂了出聲,便是臉色難看的陳祖也覺著這人此時說話雖有唐突,但卻說到了自己心裡去,很是慰貼,可比這兩位欽差大人給人的感覺強的多了……

南十八呵呵一笑,接著不緊不慢道:“所以,即便使君大人肯割愛於人,以下官想來,欽差大人也會固辭不受的……

下官也是初入軍旅,對於軍情大事不很熟悉,一點淺見到是讓各位大人見笑了……不過一路之上,欽差大人嘗與下官言,軍國重事,無外乎天時地利人和,此乃老生常談之語,然今大秦罰蜀,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卻能以半載而覆其國者,全賴朝廷上下不遺餘力,準備周詳,前方將士捨生忘死,為國而不惜身,才能有此大勝……

除此之外,功勞卓著者,非督運糧草輜重之諸將官吏而不能有,川中自古艱險,大軍糜費良多,糧道不暢,大軍前一步而不可得,何況此戰所耗時日半載有餘,軍前眾將其功卓異不假,但若論功行賞,後路諸公當佔其半……

下官乃一不學之文士,不悉軍伍,本還將信將疑,然入金州以來,所見所聞漸多,才知欽差大人所言無錯,徵發民壯,安撫百姓流民,供應大軍糧草軍械等等諸事堪稱繁冗艱辛至極,在座諸公任勞任怨半載,,使我大秦之軍衣食無憂,最終得建奇功於國門之外,諸公之功當與眾人同……”

南十八這一番話,其中難免有所誇大,但卻正說到了諸人心裡去了的,都道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然自古以來,論功自以摧城拔寨者為先,甚至有時軍前大將犯錯被罰,便是押運糧草,這就好像踢足球,後衛永遠是幕後英雄,只有前鋒才有大把名利雙收的機會。

在座諸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聽完這番話,許多人臉上還是難免露出欣喜之色,有的更是在心裡連連點頭,對這位羽林軍司馬大生知己之感。

就算原本忿忿的吳得勝,臉上也有些尷尬了起來,心道,原來這位毛孩子欽差大人也是明白道理的,先前卻是老吳錯怪了人,不過他臉皮有些薄,這個時候不好立馬上去賠情,不如等一會兒多敬上他幾杯,軍中漢子,幾杯過後,什麼事情就都也忘了的。

和他一般想法的也不在少數,廳中那凝重的彷彿山嶽般的氣氛立馬消逝無蹤,大夥兒又都作若無其事狀談笑了起來,就好像方才時間定了一下格兒,現在又照常運轉了起來。

也不知是作態,還是被說中心事,確有感觸,陳祖老眼微紅,先是朝南十八微微點頭,轉向趙石時卻是鄭重的抱拳為禮,“我等為國效力,唯精忠報國四字而已,本不求聞達,但欽差大人能深悉我等苦處微功,老夫代金州上下謝過欽差大人……”

趙石此時微微有些鬱悶,他是個極聰明之人,即便方才未能其他人話中之真意,但此時也已琢磨過些味道來了,心中暗道,這個狗屁欽差的身份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好像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再謹慎,真是難受的很了,這官場之道果然不是小學問,比之戰陣搏殺好像還要兇險幾分的……

眼睛在好似若無其事,什麼都不關他的事一樣的曲士昭臉上掃過,心中琢磨,是不是半路上要順手宰了這個一路上都皮裡陰陽,怪聲怪氣的傢伙。

心裡起著這樣兇狠的心思,臉上卻不動分毫,也是抱拳回禮,既然想通了關節之處,這回答也就巧妙了幾分,不得不說,這官場確實是個鍛鍊人的地方,若是擱著幾年之前,此時他哪裡能做到如此自然……

趙石微微一笑,才道:“如此趙石可不敢當,前方將士之功過自有聖上及朝廷公斷,哪裡是我一個小小的欽差能夠左右的了的?趙石無非就是回京將所見所聞據實奏上罷了……再有,此次奉旨入蜀,不過是為了將那蜀國君臣遞解回京而已,陛下殷殷期盼早歸,所以不敢怠慢公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老大人與諸位見諒……”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也都是聰明之人,都是恍然,原來這位欽差大人根本不是來頒賞的,不由都有些失望,不過這位到底是皇上面上說的上話的,心裡既然記住了眾人之功,回京之時難道還傳不到陛下耳朵裡?想到此處,眾人心中又都一喜。

陳祖也明白過來了,怨不得人家一上來就要兵呢,原來這位欽差大人只為一樁事而來,這個時候,他好像才記起眼前這位徹頭徹尾是軍中出身的朝廷大將,以這樣一個身份而任欽差出京,自古以來也不多見,估計也是陛下怕旁人不善軍伍,道途之上出了什麼差錯,這麼一想,自己心裡也不禁樂了,這個誤會可是不小,還好,還好,方才沒有口出不遜之言,不然得罪了人不說,還冤枉的很。

想到這裡,不由瞅了一眼曲士昭,心中暗恨,他對這兩位欽差的來歷自然都已打探清楚,這位副使大人乃當今陛下寵妃的兄長,是個外戚的身份,和眼前這位正職不合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並沒什麼奇怪的,但在這樣的地方行挑撥之事,實在是可恨之極……

南十八聽著卻是暗自搖頭,這麼說到也算恰當,但這個人情卻賣了小了,這位大人在官場上的路還有的走呢……

雖說有這麼個插曲,但接下來大廳裡卻是一團和氣,酒菜佈下,接著便是腳背換盞,歌舞什麼的卻是沒有的,畢竟川中大戰方才結束,陳祖也不想被人抓住話柄,所以就連上菜的都是些粗使下人,丫鬟都沒有一個,怕的也是手下幾個粗魯漢子藉著酒勁放浪形骸。

不過大廳之上都是官場中人,不愁沒有說的,開始時還顧忌著上官欽差在場,拿捏著不敢放量兒,待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趙石酒到杯乾,隨隨便便便將陳祖灌的滿臉通紅,半點沒有文人般的扭捏性子,看上去豪爽之極,眾人這才放開了膽子肆意起來,呼朋喚友,大聲談笑,不一時便將幾個文人隨員喝的醉眼迷離,搖搖欲墜了。

“欽差大人打算何時起程?依老夫看,大人還是在興元府多呆些日子,一來呢,這調撥人馬需些時日,二來呢,川中現在……哈哈,道途之上,難免要遇到些麻煩,過些日子平靜些再走也是不遲……

若是嫌悶,旁的不說,金州好去處卻是不少,老夫派人陪大人隨處走走也就是了……”陳祖雖說喝得滿臉通紅,但眼睛當中卻無半分醉意,也許旁的地方恨不能馬上送欽差離境才好,但他卻巴不得欽差在金州多呆些天的。

趙石到還真的不急,曲士昭此人雖說可恨之極,但他在路上說的卻也不無道理,反正皇帝那裡也沒給規定期限返京,遂一點頭道:“調兵之事還要勞煩大人費心,至於什麼好去處不好去處的那就算了,改日到了京師,趙石請老大人喝酒……現在非是常時,以免落人話柄……”

聽他這話頭,陳祖哈哈一笑了事,曲士昭那邊卻是臉上一僵,這話怎麼聽都是說他呢,當時就有些後悔,現在人家說是如日中天也不為過,身份地位他都沒法比,應是暫避鋒芒的時候,跟人硬碰?沒看到如今兵部尚書大人連番灰頭土臉嗎?自己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啊……

正閒聊間,外邊陳祖的一個親兵快步走了進來,附在陳祖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麼,陳祖微微一愣,有些猶豫,接著還是道了一句,“快快有請……”

接著轉向趙石道:“大人稍候,通判大人前來拜見欽差大人,老夫這裡卻是得迎上一迎……”

瞧著陳祖帶人出去,趙石一聽通判大人,當即也就明白來人是誰了,前兵部尚書種從端,不會有第二個通判大人了……